光尘如雪,纷纷扬扬,那是千城冰心碎裂后最后的余晖,正一丝一缕地消融于这片永恒的虚空。
何初帆长久地跪在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掌心之中,似乎还缠绕着暮千城发丝划过的冰凉触感,可当他五指缓缓收拢,握住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因果镜童的小手轻柔地抚过镜面上的裂痕,那面曾映照万古因果的宝镜,此刻却不再重现过往的幻影。
镜中光华流转,显化出的,是千万条因暮千城的消散而重新奔腾交织的命运长河。
在那些崭新的未来里,人族疆域内,百姓不再谈白色长发而色变,视之为不祥;在律法崩坏的不法之地,一座以“千城”为名的庇护所悄然建立,收容着无家可归的孤儿;就连凶戾的魔兽之森深处,强大的妖兽也开始遵循一种莫名的本能,远远避开那些误入林中的人类孩童。
镜童望着这些画面,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明悟,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死寂:“原来,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束缚世界的法则……而她的离去,才是对这万千生灵真正的成全。”
何初帆听见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躯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在连番大战中化为褴褛的布条,暗红色的神血凝固在皮肤上,像一层脆弱的甲胄。
那曾足以搅动三界的修罗之力,此刻在他体内沉寂得宛如一堆冰冷的死灰。
然而,就在这片万物归寂的死寂之中,他的胸口处,忽然泛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那光芒温润而坚定,正是暮千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涌入他心口的位置。
光芒的核心,竟凭空生出了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灵丝”,它的一端连接着何初帆的心跳,另一端,则遥遥指向悬浮在虚空中那些几乎看不见的千城冰心残片。
“这是……”因果镜童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死死盯着那缕灵丝,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玄灵之心未灭!它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以你的‘信’为根,以你的情念为土壤,寄生在了你的心口!”
何初帆低下头,凝视着胸口那点微光,感受着那缕灵丝与自己心跳同频的震颤。
那是一种无比熟悉的温暖,驱散了这回廊尽头的孤寂与冰冷。
他那张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发自肺腑,干净纯粹。
“不,不是寄生。”他轻声反驳,像是在对镜童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是她还在看着我,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从未离开。”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
那扇本该在终点显现的,代表着“湮灭即新生”的宏伟门扉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虚无。
那里没有任何物质,没有任何光线,甚至没有任何概念,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前最原始的“空”。
门已经开了,却又无门可见。
路西法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堕天使的银翼收敛着,声音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低沉:“真正的原初回廊,从不以形态示人,它也从不接纳心怀执念之人。它只容许真正‘放下’的灵魂踏入。何初帆,你已斩断了复仇的执念,也放下了救世的执念,但……你敢走吗?”
何初帆的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片虚无。
他的脚下,是万千世界崩塌破碎的倒影;他的头顶,是宇宙初生时迸发的第一簇星火。
这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他没有回答路西法的问题,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