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血如暴雨洒向虚空。
每一滴血里都裹着记忆的碎片——是暮千城替他别青玉簪时,发梢扫过他耳垂的痒;是柳轻眉在光桥断裂前,把春芽塞进他手心时的温度;是父亲把一千万华夏币拍在医院床头柜上,红着眼说小帆,去追你的光。
当愤怒之罪的巨锤挟着业火砸向回廊深处那颗悬浮的千城冰心时,他终于动了。
那是暮千城用三百年寿元凝练的本命心核,是她留在这世界最后的痕迹。
巨锤带起的气浪掀翻了何初帆的额发,他看见冰心表面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像极了她消散前光壁上的裂纹。
够了。他说。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却震得七罪同时顿住。
他没有攻向愤怒之罪,而是转身,拳锋直指七罪命脉交汇的罪契锁链。
那锁链是黑铁色的,上面刻满诅咒的符文,每一道都缠着七人的命轮。
你们的罪,是被逼出来的反抗;我的修罗道,是被爱撕开的伤口。他的拳还未触到锁链,声音已经先撞了上去,震得锁链发出哀鸣,但今日——我不杀你们,我替你们背!
修罗之力如洪流奔涌。
何初帆能感觉到体内的湮灭本源在沸腾,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痛苦、不甘、悔恨,此刻全顺着拳锋灌进锁链。
金骸突然睁大眼睛,她体内那些镶嵌的宝石竟泛起暖光,最中央那颗血玉里,浮现出一个小女孩把糖塞给乞丐的画面;眠骨嘴角溢出黑血,却露出一丝笑意,他闭着的眼皮下,有星光在流动;路西法的残翼剧烈震颤,被傲慢法则封印的眉心,竟裂开一道细缝,漏出一点星火——那是他堕天前,作为炽天使时的光。
罪契锁链寸寸断裂。
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消解。
当最后一截锁链崩成齑粉时,傲慢之门在路西法身后缓缓开启,门缝中溢出创世之初的原初之光,亮得何初帆不得不眯起眼。
走吧。路西法的声音轻了许多,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若你败了,我会亲手埋葬你;若你胜了......替我们看看——神座之上,是否真有光。
何初帆没有回头。
他弹出一滴神血,血珠在空中划出银线,精准落进锁链残骸里。这血里,有你们的罪,也有我的执。他说,门开了,但我不会忘记——是谁曾为苍生背负污名。
原初之光漫过他的脚面。
他抬起腿,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金骸的轻笑:喂,修罗主宰......若你见到真正的春天,记得......
话没说完。
门在他身后闭合,世界突然陷入彻底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影,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模糊。
何初帆站在原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敲在空瓮上。
某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很轻,却清晰得刺耳。
他眯起眼,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声源,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不,那不是影子,是另一个他,穿着三年前在不法之地的破布衫,脸上还沾着血,正站在十步外,举着半块带血的碎骨。
欢迎来到心狱。他开口,声音是何初帆自己的,却带着铁锈味的腥甜,这里没有神,没有法则......只有你,和你不敢面对的——
门内突然刮起一阵风,卷着某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初帆握紧玄铁剑,剑尖在黑暗中划出火星。
他望着前方更深的黑暗,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来吧。他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倒要看看,这心狱里,藏着谁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