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震响,罪业沸腾。
何初帆引动自己的心头血,在身前的虚空中迅速勾画出一个古老而狰狞的图腾——那是一面修罗战旗,是他初临元罗界域,在那片蛮荒大地上立下的第一个誓约之印。
战旗图腾成形的刹那,熊熊的赤色烈焰冲天而起。
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战旗中爆发,竟将漫天飞舞的、代表着无数“如果”的黑羽尽数吸附而来。
那些黑羽并未被焚毁,而是化作了一道道诡谲而深刻的纹路,烙印在了赤焰熊熊的旗面之上。
“你说情执是劫?”何初帆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他对着虚空,也对着那遥远的时间尽头低语,“那我就带着这世间所有的‘如果’,所有的执念,杀回时间的尽头,让你亲眼看看,劫,究竟能否渡过!”
话音落,他猛地一挥手,修罗战旗迎风展开!
刹那间,奔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扼住,竟开始疯狂地倒卷逆流。
何初帆手持战旗,一步踏入逆卷的洪流,白衣书生与愿噬鼠紧随其后,三道身影如一叶逆命而行的孤舟,向着那不可知的太初之源破浪前行。
时间长河的两岸,万世轮回的画卷正在飞速崩塌、消解。
无数个“何初帆”的人生片段在他们身侧闪现又破灭:埋头苦读的复读生、初窥门径的修仙者、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嗜杀成性的邪修、高高在上的神明……每一幕,每一个可能,都在被那道追溯而上的幽光侵蚀,即将彻底归零。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意念忽然从何初帆的心口传来:“若你失败……我会再为你燃起一次。”那是属于时烬的残火,是某种最后的保险。
何初帆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甚至没有低头:“我不需要你让我复活,我只需要你替我记住——我挥出这一刀,是为了不让这世上,再有任何人需要跪着求活!”
他狂啸一声,猛然撕开自己的胸膛,将那枚晶莹剔透、寒气逼人的冰心生生挖了出来,按在了修罗战旗的正中央。
以暮千城那至死不渝的执念为锚,他强行稳定住了这艘在时间风暴中颠簸的逆行之舟,轨迹再无偏移。
终于,他们抵达了长河的尽头。
一口巨大无比、倒悬于虚无之中的古钟静静伫立,钟体之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四个冰冷无情的大字——“此世不应存在”。
这,正是那终焉之碑的本体形态。
透过半透明的钟壁,可以看到钟体内部的空间里,钟离烬正盘坐于一座古老的祭坛之上,双手结着玄奥的法印,引动着万界的时间线向此处汇流、归一。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穿透了钟壁,望向立于钟外的何初帆。
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化不开的、仿佛亘古存在的悲凉。
“你来了……”他的声音仿佛从时间的另一端传来,空洞而悠远,“可你是否知晓,连创世神都未能斩断的世间情执,你,又凭什么能将它留下?”
何初帆立于钟外,身后承载着亿万“如果”的修罗战旗猎猎作响,黑羽纹路在其上明灭不定。
他迎着钟离烬的目光,一字一句地低语道:“不凭什么。只凭我不怕重来,也不怕死——更凭我,现在还活着。”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口倒悬的巨钟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竟缓缓开启了一道门户。
钟体内部的景象瞬间清晰,那里浮现出的,是万千个不甘屈从于命运的逆命者,在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定格画面。
而在那所有画面的最中央,一道身着白衣、青丝如瀑的女子身影静静闭着双目,容颜绝世,正是暮千城香消玉殒的那一瞬间。
倒悬巨钟内部,时间凝滞如琥珀。
何初帆握紧了战旗,迈开脚步,踏入了那片位于时间尽头的钟心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