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赤金色的火焰自他掌心浮现,点燃了刀柄上缠绕着的一条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残破布条。
那是他少年时在魔兽之森历练,为自己裹伤时用过的布条,上面浸透了他的血与汗,也承载着他最初的执念。
火焰升腾,赤金色的光芒中,竟奇迹般地映照出了一幕虚幻的景象:一间简陋的书房里,灯光昏黄,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伏在堆积如山的书卷中,奋笔疾书,眉宇间是与年龄不符的倔强与疲惫。
这一刻,何初帆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去回忆成为血修罗后的杀伐与荣耀,而是引动了心狱最深处,那道他曾以为永远不愿再触碰的记忆。
高考落榜的那个雨夜,医院惨白的走廊尽头,母亲背对着他,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啜泣声透过门缝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帆儿……没关系……咱们再试一次……”
就是这句低微的、充满了期盼与疲惫的话语,成为了他日后逆天而行的所有原点。
何初帆猛然睁眼,双目之中血丝密布,那不是杀气,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痛与爱!
“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一掌狠狠拍在地面之上!
心火,那由他最纯粹情感与记忆锻造而成的火焰,不再是星星之火,而是化作了奔腾的岩浆,顺着焦黑的大地之下无形的地脉,朝着三座邪庙的方向狂涌而去!
赤金色的火焰洪流所过之处,大地龟裂,焦土复燃!
当这股蕴含着一个凡人最真挚情感的火焰与那冰冷的蓝色神力火焰相撞时,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冰雪遇阳般的消融。
蓝火在赤焰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发出不甘的嘶嘶声,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溃散于无形。
“吼!”愿噬鼠仰天发出一声尖啸,它不再是孤军奋战。
在它身后,那些从伪神信仰中挣脱出来、心存感激的残存信众,眼中带着狂热与决绝,跟随着它冲向了那三座邪庙。
他们没有去推倒神像,而是冲入其中,将一块块刻有“何初帆”三个字的碎裂木牌、石片,甚至是写在破布上的名字,从各个角落里搜集起来,然后汇聚到千面殿的废墟中央。
他们用这些承载着最朴素愿望的碎片,堆砌成了一座小小的、简陋的祭坛。
白衣书生不知何时已来到祭坛之前,他手中的光笔前所未有地明亮。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神情激动的信众,最终落在何初帆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朗朗,传遍了整个废墟,甚至传向了远方的千城。
“此非神位,乃人名!”
“何初帆!生于大夏,长于尘世,为爱成神,为情逆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座由无数名字碎片堆砌而成的小小祭坛,轰然燃起了熊熊的赤色烈焰!
万千微弱的愿力,不再是涌向虚无缥缈的神像,而是如同受到感召的萤火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投入这火焰之中。
火焰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之上,竟渐渐凝聚成了三个巨大无比、燃烧着赤焰的汉字:
何!初!帆!
这三个字,像三颗新生的星辰,光芒万丈,驱散了笼罩千城的最后一丝阴霾。
玉清霜·堕莲猛然抬头,望向那天空中的名字,瞳孔剧烈收缩。
她手中那朵黑白纠缠的莲花,最后一瓣漆黑的花瓣悄然剥落,化作飞灰。
整朵莲花,瞬间变得纯白无瑕,圣洁的莲蕊在赤焰的映照下,缓缓绽放。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回答一个困扰了自己千百年的问题:“我曾以为,神不可有名……可若神无名,世人又怎知,他究竟救过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为这新生的一幕而心神激荡之时,何初帆的识海中,凌罗的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恐,再次响起:
“主人,不对劲……终焉回档……倒计时……重启了!”
何初帆心头一凛。
“这一次,”凌罗的声音微微发颤,“只剩……五刻。”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在遥远的星河深处,一座宏伟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神殿轮廓,在虚空中缓缓浮现。
那是由无数转动的齿轮与巨大的钟摆构成的神殿,时间的法则在它周围具象化为肉眼可见的锁链。
时间神殿。
它的钟声尚未敲响,但一股无形的、足以震慑灵魂的威压,已经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降临在这片刚刚获得新生的土地之上。
天空中的三个火焰大字仍在燃烧,地上的欢呼声也未曾停歇,但何初帆的眼神却已穿过这一切,望向了那无尽的虚空。
他知道,真正的敌人,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玉清霜·堕莲也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时间尽头的威压。
她的目光从天空中的名字移开,没有望向那座若隐若现的时间神殿,反而低头,凝视着手中那朵彻底化为纯白的莲花。
莲瓣缓缓旋转,纯净无瑕,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冰冷。
一条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另一条更冷、更孤寂的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