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罗界域的天光渐明,原本翻涌的时间裂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倒灌的碎片像被风吹散的星尘,簌簌坠落。
神国金纹不再如之前般灼目,却似活物般顺着祭坛石缝流淌,连那株曾纠缠何初帆魂魄的命锁藤也蔫成了灰,碎在风里。
何初帆盘坐在祭坛中央,膝上横放着暮千城。
他腕间一道细口正渗着血,红得近乎妖异的心头血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进她眉心那枚冰蓝色的魂印。
神国的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眼底浓重的青黑——这是他连续三日以神魂为引的代价。
第四十九滴血落下时,暮千城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何初帆的手猛地一滞,血珠悬在半空,连呼吸都轻了。
冰封百年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
他看见火刑架上的白发少女,她仰着头,被烧得焦黑的锁链勒进腕骨,却仍在笑。
她望着被浓烟遮蔽的星空,声音轻得像叹息:若来世有人为我逆天而行......我愿以魂为灯,照他归途。
眼眶突然发烫。
何初帆抬手抹去眼角湿意,指腹却沾了血,在暮千城脸颊上抹出一道红痕。
他低头,喉结动了动:这一次,我不只是为你逆天。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冰凉的耳垂,我要把天——劈开。
话音未落,心狱深处传来清铃般的脆响。
何初帆抬头,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赤脚从金纹里走出来——是心狱守心者,模样还是六岁时的他,却穿着月白长袍,手里的断笔不知何时化成了青铜小铃。
主人,你斩了归途,可还记得来路?守心者晃了晃铃铛,声波如涟漪扫过神国,所过之处金纹愈发清亮。
何初帆闭目。
识海里的画面开始闪回:高考落榜夜的病房,消毒水味刺得人鼻酸,父母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脊背弯成了虾米;不法之地的第一夜,他蜷缩在破巷里,匕首扎进混混咽喉时,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魔兽森林的雪地里,他生啖兽肉,指甲缝里全是冻成块的血......
记得。他睁开眼,眼底金焰翻涌,正因记得,我才不能回头。
守心者歪头看他,忽然笑了。
他举起铃铛,轻轻一摇。
清脆的铃声撞碎在神国穹顶,那些原本细如蛛丝的裂痕竟开始愈合,金纹如新生的血脉,顺着穹顶根系般蔓延开去。
那便让何初帆活着。守心者的声音忽然变得像成年男子,沉稳得不像孩童,别让修罗吞了他。
暮千城的指尖就在这时动了。
何初帆几乎是立刻低头,就见她眼尾的冰心纹路正在剥落,雪色长发间露出一点朱砂红——那是她原本的发色。
她缓缓睁眼,月光似的白发映着神国金辉,竟比记忆里更亮。
你终于......不再逃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哑,却带着久旱逢雨的鲜活。
何初帆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发间的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