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之内,无天无地,唯有时光碎片如沙尘飘浮。
每一片都映出一个“被抹去的何初帆”:高考落榜后跳楼的他摔在水泥地上,血花溅成扭曲的星;被父母送进精神病院的他蜷缩在约束带里,指甲在墙上抠出深痕;在不法之地饿昏的他倒在污水里,苍蝇正往他半张的嘴里钻……
“忘得越干净,活得越久。”
断忆僧不知何时坐在廊心,碎镜在掌心折射出斑驳光痕。
他的僧袍沾着时间裂隙的灰,每说一个字,就有几片镜渣簌簌掉落:“你背她走轮回,可你背得起时间吗?她本不该醒,你强行带她回来——”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叩了叩地面,“命轨已裂,三千小界的星子都要跟着晃。”
何初帆怀里的暮千城忽然轻颤。
他低头,见她眼尾沁出淡蓝血珠——那是灵魂冰心的裂痕在渗本源。
她的睫毛抖得像将死的蝶:“初帆……放我走吧。”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雪,“我不想你变成另一个被时间吞噬的人。”
何初帆喉结滚动。
他解开衣襟,将那枚裂痕蛛网般蔓延的冰心按在胸口。
指尖刺破心口,鲜血滴在冰纹上滋滋作响:“你说过要去看大夏的春天。”他的声音发哑,像砂纸磨过刀刃,“我答应过,就不能不算数。”
风突然卷起来。
凌罗的虚影裹着修罗战旗的红穗钻出来,战旗上的金线被吹得猎猎作响:“主人,时间在逼你选择——”她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是做顺从的尘埃,还是逆命的火种。”
何初帆望着暮千城逐渐透明的指尖。
三个月前在魔兽森林,她替他挡雷时穿的是月白衫子,衣摆被雷火烧出个焦洞,他当时笑着说像朵黑牡丹。
此刻那记忆突然清晰得刺目,他伸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原来不是记不清,是时间在撕。
“逆。”他说。
伪原初之刃插入心口的瞬间,痛意像火山喷发。
何初帆的瞳孔泛起血光,修罗血域从伤口里涌出来,将整座回廊染成暗红。
他能听见自己神魂碎裂的声音,像瓷碗摔在青石板上,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刻着“暮千城”。
“此身违时,当归虚无。”
冰冷的男声自头顶砸下。
何初帆抬头,见钟离烬立在廊顶的青铜刻度上,赤瞳里翻涌着熔岩般的光。
他的权杖轻点,百劫时间锁链从虚空垂落,每一链都缠着一段记忆——
初遇时的雪:她撑着油纸伞站在破庙前,发梢沾着雪花,说“我叫暮千城,能借个火吗”;
元罗城的灯:百姓举着花灯追着他跑,灯上写满“何将军平安”,她站在城楼上笑,发间金步摇晃得他眼花;
冰心碎裂时的泪:她倒在他怀里,冰蓝色的血浸透他衣襟,说“别为我逆时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