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挥刀向天,而是反手一转,将这柄神兵狠狠地插入了脚下广场中央的那根“逆命桩”!
逆命桩,乃是当年修罗族用以定位战场、引导杀气的坐标。
此桩一动,天地变色。
只见以逆命桩为中心,一股浓稠如墨的猩红之气冲天而起。
那曾吞噬了亿万生灵骸骨的修罗血域,在何初帆的引动下,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开来。
猩红的领域没有散发出丝毫杀意,反而像一个温柔而巨大的血色巨茧,在火雷落下的前一刻,将整个元罗神国以及那张无形的愿力之网,尽数包裹于其中。
轰!轰!轰!
万千火雷狠狠地砸在血茧之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却只能激起一圈圈血色的涟漪,无法伤其分毫。
这片埋葬了无数枯骨的至凶之地,此刻,竟成了庇护众生愿力的最强壁垒。
血域之内,自成一方天地。
愿力蚕娘吐出的信仰丝线与火鸦带回的、属于每一个殉道者的骨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织、融合。
墨无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他摊开那本《人心纪事》,以神念为笔,将书上记载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故事,都化作一道烙印,精准地刻印在飞速编织的丝网之上。
丝线为经,灰烬为纬,纪事为魂。
当最后一缕被汇聚而来的愿力归位,当最后一个名字被铭刻其上,整张覆盖了神国的巨网骤然间向着中心一点收缩!
光芒万丈,所有的丝线、灰烬、名字、故事,在极致的压缩中,最终化作了一面战旗。
那是一面看上去有些残破的旗帜,旗面是灰烬的苍茫之色,边缘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
旗面上没有任何神徽图腾,也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仿佛要劈开天地的刀痕,贯穿了整个旗面,充满了不屈与抗争的意味。
战旗静静地悬浮在何初帆面前。
他伸出手,握住了由万千执念凝成的旗杆,入手温热,仿佛握住了无数颗跳动的心脏。
他对着这面无名之旗,轻声说道:“这旗不写神名,只写人心。”
下一刻,他高举战旗,将其插在了逆命桩之顶!
战旗升起的刹那,天地为之变色!
血域缓缓散去,而元罗神国百里之内,所有被焚毁庙宇的灰烬,竟在同一时间冲天而起!
那无尽的灰烬在空中盘旋、汇聚,化作了遮天蔽日的火鸦群。
鸦群狂舞,最终在九天之上,拼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名字——何初帆!
那两个由火焰与灰烬构成的名字,如同第二颗太阳,高悬于天际,光芒甚至盖过了天边的晨曦。
远在云端的玄穹宫,那块象征着天道正统、万古不移的巨大玉匾,在“何初帆”三字成型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咔嚓一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不偏不倚,正好从“正统”二字之间,悍然劈开!
高台之上,玉清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看着那燃烧的姓名,看着下方被血域守护后完好无损的神国,看着那面虽残破却迎风招展、散发着无尽生机的战旗。
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缓缓闭上双眼,停顿了足足三息,而那紧握着火令的指尖,却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她的道心。
“……我到底在护天道,还是在灭人情?”
天地震动之后,是长久的死寂。
净世火祭的神雷已经散尽,但那高悬于元罗神国上空的战旗并未落下,由灰烬组成的火鸦群也未曾散去,它们盘旋在“何初帆”三字周围,像是在拱卫着它们的君王。
玄穹宫与元罗神国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紧张的对峙。
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玄穹宫的威严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们的反击必将雷霆万钧。
果然,仅仅半日之后,那扇紧闭的玄穹宫大门,在一阵沉闷的巨响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铁面,只是这一次,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卷刚刚颁下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