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连死亡都无法触及的沉寂中，何初帆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牢牢锁定了判魂碑。
碑身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比星辰更古老的秩序符文交织而成，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不可违逆的冰冷气息，像千万双沉默的眼睛，凝视着一切妄图挑战规则的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灰烬混合的气味，那是法则腐朽前最后的呼吸；指尖轻触虚空，竟传来金属般坚硬的震颤，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屏息等待。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就在那符文之海的最深处，有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光，那是暮千城的本源之灵，像一颗被永恒寒冰冻结的种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那光极淡，却在他心头灼烧，如同一根细针扎进灵魂深处，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钝痛般的回忆——她曾笑着伸出手，说“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一道近乎虚无的影子在他身侧凝聚，九娘的身影悄然浮现，仿佛她本就是这片虚无的一部分。
她的衣袂没有飘动，声音也不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在意识中响起，如风掠过枯叶。
她没有看何初帆，目光幽幽地落在判魂碑上，叹息如风，带着远古沙漏流沙般的沙哑：“这是宇宙初生时的第一道铁律，用以惩戒那些妄图以捷径窃取神格的存在。”
她伸出纤手，掌心托着一枚通体温润的玉符，上面只有一个古朴的“始”字。
那玉符泛着乳白色的微光，触感如初生婴儿的皮肤，温软而富有弹性，却又隐隐透出鸿蒙未判时的混沌脉动。
玉符出现的刹那，周围凝固的规则之力都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落下了一粒尘埃，却足以扰动万古长河。
“创世之初的空白命格，”九娘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宇宙间仅此一枚。它本是天道为防自身僵死而留下的‘未定义之格’——不属于任何命途，故不在任何法则管辖之下。若你敢用它重写她的存在，便能破开这道铁律。”她将玉符轻轻放入何初帆冰冷的掌心，那温度竟让他指尖微微发烫，“但代价是，你将亲手扰乱天道之基，背负‘篡改天道’的原罪，自此永世不得安宁，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凝固。
风停了，光滞了，连那冻结的本源之灵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何初帆低头看着掌中的玉符，指尖微微发烫。
他知道，一旦触碰，就没有回头路。
就在此时——
天地骤暗。
一道银光自九幽之上垂落，撕裂虚空，带着腐朽神血的气息与亡魂低语的呜咽。
虚空裂开一道细缝，冷风呼啸而入，吹动他残破的衣角，发出猎猎声响。
一道银发飘落，接着是足音——不响于地，却震于魂。
所有亡魂齐齐噤声，仿佛在迎接它们的王。
死亡神殿的穹顶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银发狂舞的海拉悬于半空，她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周身却环绕着三千条由亡魂怨念凝成的锁链，每一条锁链都捆缚着一个曾经显赫一时的神只之魂。
锁链碰撞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编钟在深渊中回荡，震得人心神欲裂。
她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寒意：“此碑立于宇宙初开，非我所定，亦非我能毁。何初帆，你若毁之，便是与自混沌以来的一切秩序为敌。”
何初帆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缓缓握紧了那枚“始”字玉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传来玉符温润中夹杂着灼烧的奇异触感。
他知道体内那道沉睡的意志——那曾吞噬过陨落古神本源的禁忌神格——早已与“空白”共鸣。
他曾于试炼深渊中窥见它的影子，如今终于明白：那不是诅咒，而是宿命埋下的种子。
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入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