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丝毫犹豫,用骨刃剖开魔熊柔软的腹部,在内脏的腥臭与温热中,将自己整个钻了进去。
浓稠温热的血水瞬间灌满他的口鼻,几乎让他窒息,那味道像铁锈混着胆汁,滑腻地堵住喉咙。
在濒死的边缘,他竟像个婴儿吮吸母乳般,下意识地大口吞咽起来。
那一夜,在温暖的熊腹中,他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再次站在了高考的考场上,面前的试卷却是一片空白。
监考老师是他不苟言笑的父亲,正用那双熟悉的、冷漠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永远不够格。”
“不!”
“我够格!!”
何初帆猛然惊醒,在狭窄的熊腹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从眉心炸开,仿佛颅骨被无形之手撕裂,鼻腔瞬间涌出温热的血。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席卷而出!
他身处的魔熊尸体周围,泥土、碎石、断枝,竟纷纷挣脱了重力的束缚,缓缓悬浮而起,短暂地形成了一道环形的屏障,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嗡鸣,如同低频的钟声。
几头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鬣狗刚好靠近,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开,惊恐地哀嚎着逃入了黑暗。
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切重归平静,何初帆虚脱地瘫倒在血泊里,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癫狂的笑容,嘴角抽搐,血水顺着下巴滴落。
“原来是这样……痛苦越多,它就越强。”
三周。他记不清吃了多少次土,喝了多少次血。
他曾把毒蛇敲晕后生吞入腹,腥滑的蛇肉在喉间扭动;曾在雷雨夜撕下蝙蝠翅膀充饥,油脂在齿间爆裂;曾在梦中咬碎自己的手指,醒来才发现嘴里真含着一块腐肉。
每一次濒死,眉心那道隐痛就更深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深处缓缓苏醒。
一个月后,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在林间无声穿行。
他已经能通过风声的细微变化,判断出前方是否有毒蛛的巢穴,或是潜伏的沼泽。
在一处清澈的溪边,他俯下身准备饮水,却被水中的倒影惊得怔住了。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枯草般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眼窝深陷得像是两个黑洞,颧骨高高耸起,嘴唇干裂,嘴角还残留着不知是何种生物的暗红色血迹。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丝毫属于文明世界的情感,只剩下狼一般的警惕与麻木。
这副模样,像极了传说中于深山老林里出没、专食人心的山鬼。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溪水,涟漪打碎了那个可怖的倒影。
他对着水波,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嗓音低语:“你还记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吗?”
水中的倒影沉默不语,只有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他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水面上,激起大片水花,水珠溅在脸上,凉得刺骨。
然后,他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森林更深处。
七骨桥还在前方,那里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
而他的那颗心,早已不属于那个戴着眼镜、会为了一个公式而熬夜的少年了。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个古老而戏谑的声音轻轻响起:“你终于……开始像我的徒弟了。”
他继续前行,脚步沉稳而有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密的毒雾终于出现了边际,林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嶙峋的怪石与陡峭的崖壁。
他已经走出了那片迷魂的森林。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时,一阵极细微的、不属于这片死寂山脉的声音,顺着风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是金属与岩石碰撞的轻响。是人的声音。
何初帆的脚步瞬间停住,他俯下身,动作流畅得如同一头锁定猎物的黑豹。
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