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以‘阴蚀’为饵食……亦惧其无序……”
“……唯‘阴阳炉’成……可逆炼虚妄……”
字迹到此彻底中断,最后一个笔画拖得很长,仿佛书写者被强行拖走,或者……化为了虚无。
林晏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影!寂灭之仆!噬界之隙!父亲留下的警告是真的!这种阴影怪物,竟然是比黑潮更加恐怖、代表最终“寂灭”的存在?它以阴蚀为食,但也害怕未受控制的阴蚀本源?
而父亲提到的“阴阳炉”……难道就是指这个未完成的炼制阵法?它能逆炼这种虚无之影?
就在他试图理解这惊人信息的瞬间——
僵持被打破了!
或许是苏辞眼中紫芒的消退,或许是手镯红光的耗尽,那凹槽中阴蚀本源的吸力骤然减弱!
那阴影怪物发出一道无声的、充满狂喜的尖啸,猛地挣脱了吸力!但它并未再次扑向林晏,而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瞬间缩成了一小团,如同受惊的虫子,猛地钻入了旁边琉璃态冰壁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石台周围肆虐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
冰窟中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林晏沉重的喘息声和苏辞再次陷入昏迷后微弱的呼吸。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林晏的心情却沉重到了极点。
他看着那阴影消失的裂缝,又看向石台上那未完成的“阴阳炉”,最后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眼角残留着一丝紫意的苏辞。
父亲的研究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入,也更加危险。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黑潮,还有这种来自“寂灭”的、更加恐怖的阴影怪物。
而能够克制甚至“逆炼”这种怪物的关键,似乎就在这个未完成的阵法,以及苏辞那极不稳定的紫煞之瞳上。
他必须完成这个阵法!
林晏轻轻将苏辞放在相对安全的冰壁旁,一步步走向那座石台。
他仔细查看那未完成的炼制阵法。核心的两个凹槽,一个空着,应该原本是放置“冰魄源心”的;另一个则残留着阴蚀本源。四周的符文极其复杂深奥,大部分他根本无法理解,但依稀能看出是以“炎君遗泽”(手镯代表的符文)为调和中枢,构建平衡。
冰魄之种已经为了启动祭坛而消耗,去哪里寻找替代品?苏辞昏迷不醒,如何引导紫瞳之力?手镯濒临破碎,如何承担调和重任?
一个个难题摆在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那残留的阴蚀本源上。或许……可以先从理解和控制这股力量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尝试去感知那凹槽中凝固的暗红色物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物质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凝固的阴蚀本源突然自己跳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开始了复苏!
紧接着,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能量,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猛地窜出,并非射向林晏,而是径直射向了冰窟顶部——
击中了悬挂在那里的一根不起眼的、如同冰棱般的天然晶体!
那根晶体被击中后,瞬间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光芒并非向下照射,而是如同投影一般,在对面那光滑的琉璃态冰壁上,映照出了一副模糊却动态的景象——
景象中,浮现出的竟然是……**蜀州城刺史府的书房**!
只见书房内,那盏昼夜燃烧的“人皮灯笼”的光芒,此刻正剧烈地摇曳着,仿佛风中残烛!灯笼表面的人皮痛苦扭曲,甚至浮现出了丝丝裂痕!
一个身穿刺史官服、面容阴沉的身影(正是刺史本人)正焦急地围绕灯笼踱步,手中不断打出各种诡异的法诀,似乎在拼命稳固灯笼。
而在一旁的阴影里,一个低沉的、林晏有些耳熟的声音(似乎是那个术士首领影枭)正在汇报:
“……大人,‘药引’体内的‘阴蚀’波动方才极其反常,骤然增强后又飞速衰减……远在北境的方向……似乎有‘同源’之力被引动,甚至……触及了‘寂灭之隙’……”
“……灯笼受损加剧……必须立刻加强‘魂薪’投入!否则一旦灯灭,‘门’失衡……”
刺史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狰狞地低吼:“那就再去抓!城里那些贱民的魂魄不够,就去周边村镇!务必在‘圣瞳’完全苏醒前,稳住灯盏,打开‘门’户!”
“是!”阴影中的身影躬身领命。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那根作为投影媒介的晶体“啪”一声碎裂,化为了齑粉。
冰窟中再次陷入死寂。
林晏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蜀州城!刺史!人皮灯笼!魂薪!圣瞳!门户!
父亲信中模糊的指控,此刻以如此清晰而恐怖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所谓的“同源之力被引动”,指的就是他和苏辞方才的遭遇?他们险些被寂灭之影吞噬的过程,竟然远在万里之外的蜀州都能被感知?甚至影响到了那盏诡异的人皮灯笼?
而刺史他们,竟然在用活人的魂魄作为“灯油”,试图维持那盏灯,打开某个“门”户?为了所谓的“圣瞳”苏醒?
无数的线索和阴谋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这一刻,被这意外窥见的一幕,猛地拼接起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轮廓!
林晏终于明白,父亲的死,苏辞的苦难,蜀州城的妖祸,北境的黑潮,乃至那恐怖的寂灭之影……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都指向同一个惊天的阴谋!
而他和苏辞,早已深陷其中,成为了这盘大棋中,至关重要的……“药引”和棋子!
巨大的震惊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突然从他脚下传来。
他猛地低头。
只见脚下冰冷的冰面上,不知何时,竟然凭空生长出了几缕极其纤细、如同黑色发丝般的阴影。
它们正沿着他的靴子,无声无息地、缓慢地向上蔓延。
而那阴影的来源,正是之前那团“影”消失的那道琉璃冰壁裂缝。
它……根本没有离开!
它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缓慢的方式,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
而现在,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