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小满轻声说,“它一直在打这个点。别用耳朵听,用心感觉。”
男孩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靠在锅爷身上,过了很久。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掌心那道微弱的金光闪了一下,变得稳定而明亮。
他带着哭腔,却很坚定的低语:“我……听见了。”
与此同时,一辆军用越野车碾过焦土,停在了南境边界。
莫清坐在新换的轮椅上,脸色苍白。
她带来了灵誓会的一批重要物资——三百枚能压制灵力波动的静心符。
她曾以为,这是最好的手段。
可当她看到锅爷正用一口铁盆当军号,指挥一群孩子用扫帚和木棍布置防线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对身旁的刀娘说:“就靠这个?敲盆打碗,能抵御神权教的灵能爆符?”
话音刚落,远处负责警戒的哨岗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敌袭!
三十七名神权教徒从林中窜出,他们人手一枚灵能爆符,直扑村庄而来。
东坡的竹林里,三个孩子按照节奏敲响空瓮,把一部分敌人引进了陷阱。接着,西边墙顶的铜铃齐声大作,让冲过来的教徒脚步一乱。就在他们慌乱时,北边暗渠旁埋伏的绊索被引动,齐刷刷的弹起。
石头和削尖的竹矛从各种角度飞来,时机抓得很准。
三十七名神权教徒没能冲进村口,就被这张由节奏编织的网分割、包围,最终以很小的代价被全部解决。
战后,莫清独自坐在废墟上,手中那三百枚静心符一张没发。
她看着那些刚打完仗的孩子们,正围着那口破铁盆,跳着不成章法的舞,哼着走调却坚定的旋律。
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小女孩正用烧焦的木棍,在地上画出完整的三短一长节奏格——和她小时候父亲教她的,一模一样。
某种深埋的记忆被唤醒:帐篷里的煤油灯,父亲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三短一长,是我活着回来的暗号。”
她忽然抬头,看向身旁默立的刀娘,声音沙哑:“你们……真的不需要统帅?”
刀娘摇了摇头,目光投向正在给孩子们分发烤土豆的锅爷。
“我们有令,只是不叫名字。”她伸手指了指锅爷胸前挂着的一块烧得焦黑的金属牌。
莫清定睛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块军方制式的枪牌,尽管已面目全非,但她记得——十年前,她在档案室见过编号对照表,那是兵神林澈麾下“铁脊连”的遗物,只存在于阵亡名单里。
如今,它被孩子们当成了节拍信物。
莫清怔住了。
过了很久,她松开手,任由那一叠静心符滑落,投入脚边燃烧的篝火。
火焰升腾,映出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光。
当夜,林澈一丝即将消散的残念,最后一次巡游人间。
他看见南境的村落灯火通明,铁盆与锣鼓声彻夜不息,织成了一张守护家园的网。他又听见,在北疆冰封的哨塔上,一个老兵正用刺刀的刀背,三短一长地敲着枪托。就连西陲牧场上,牧民的马蹄声,也暗暗合上了那个节拍。
他停驻于星空的尽头,身影化作一道流动的金色光谱,唇角微微上扬。
他将这最后一缕意识,沉入了遍布九州的战意网络,化作一道沉入大地的古老节拍。
而在葬兵岭深处那间破旧的土屋里,锅爷从一个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广场中央,手中铁盆轻轻一敲,脚下整片大地,千万颗心脏,随之齐声应和。
他猛的坐起,看向墙上那张用炭笔勾勒的战网脉络图。
在昏暗的油灯下,那些代表着一个个村落、哨站的光点,竟在微微发烫。
风,自南境而来,穿过窗棂,拂过土墙,带来了一丝温暖与湿润。
南境的土地,在一场烈火与合鸣之后,迎来了第一缕属于自己的、安静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