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从血脉最深处冒出来的悸动,就好像在亿万年里一直沉睡着的古老基因,一下子在这个时候被叫醒了。
林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战旗上的金焰。火焰跳动的时候,那些复杂的纹路不再是没生命的东西了,倒像是一条条装满了记忆的河流,一个劲儿地冲刷着他的灵魂。从视觉上看呢,那金焰就像流动着的液态熔金一样,把他的瞳孔弄得不停地收缩;听觉方面,火舌吞吐时发出那种低低的“噼啪”声,居然和他小时候师娘哼的安眠曲的节奏隐隐约约地对上了;触觉上呢,一股暖和的气流从玉佩那儿传过来,顺着手指头一直蔓延到心口,就好像很久之前有一只手轻轻抚过额头一样。
他的手不自觉地就往怀里伸,握住了那块温润的玉佩。借着那火光,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师娘留给他的这个唯一的遗物。
玉佩的正面是祥云瑞兽,可等他把玉佩翻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喘不过气来。玉佩的背面竟然也刻着一道道特别细微的划痕,这些划痕的走向、转折、勾连,和石门上那神秘得不得了的“九炼符文”简直一模一样,一点儿差别都没有!
这可不只是相似啊,这就是同源的,就像钥匙和锁孔那样完美地对上了。
就在他脑袋里“轰”的一声像炸开了的时候,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了,这次听起来比以前都要严肃:“警告:检测到双重信物共鸣。信物一:‘引魂契’(玉佩)。信物二:‘归魂印’(石门)。最终试炼的前置条件已经达成了。”
“正在验证……兵神血脉的拥有者,没错。兵心烙印的拥有者,也没错。”
“最终权限开启啦:只有同时拥有兵神血脉和兵心烙印的人,才能够开启‘归魂印’,接受最终试炼。”
引魂契……归魂印……
林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每个字就像重重的锤子一样,哐哐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有个猜测,他藏在心底十年了,这十年里他连深想都不敢,可现在呢,就像疯长的藤蔓似的,一下子就把他的理智全给缠没了。
师娘,叶倾凰,她不是失踪了,也不是不要他了。
她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自己的道,说不定连自己的神魂都搭进去了,变成了这座熔炉的核心,成了这面战旗的根基。
她把自己封印在这儿,在这儿燃烧,就为了等一个有兵神血脉的传人,等他来亲手接过这面旗!
这十年不是在等一个结果,而是在等一个开始啊。
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没了,肉眼都能看出来,那双平常总是充满战意的眼睛里,头一回有了一种快崩溃的茫然和痛苦。
瑶光很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神情里那最细微的变化——这可不是发现宝藏时的惊喜,而是揭开一道血淋淋伤疤时的剧痛。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声音压得特别低,就好像担心惊到啥东西似的,小声问:“她……还活着呢?”
林澈慢悠悠地摇了摇头,嘴唇抖了好几下,才挤出干巴巴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带着他自个儿都没发觉的颤音呢:“可能不是咱们想的那种活着……不过她的道啊,她的意志,一直都在这旗子上,就没离开过。”
话还没说完呢,旁边的夜无痕就已经有动作了。
这个妖族少主对盟约的领会,可不是光靠嘴说说的。
他走到石门前边,眼神特别坚定,手一翻,就亮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在手腕上一划,那红红的妖血一下子就像小蛇似的喷出来了,不偏不倚地洒在石门中间那个像眼瞳一样的阵眼上。
血刚一沾到石门,就“滋啦”响了一声,就跟滚油倒进水里似的,一下子就被那些古老的符文给吸没了。这时候啊,耳朵听着可难受了,鼻子里也闻到一股焦腥的味儿,就像铁锈和檀灰混在一起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身上感觉呢,空气一下子就变冷了,那股子寒意顺着脊梁骨就往上爬。
跟着,夜无痕喉咙里就冒出一串低沉又古老的音节,这可是早就失传的妖族古语,每个音都带着能引动天地元气的力量。
随着他这么一念,整个石门就发出那种让人听着牙酸的摩擦声,慢慢地往里面打开了。就那么一瞬间,一股特别冷的阴风,冷得就像从万年冰窟里冒出来的似的,朝着众人直扑过来。这风可太猛了,把大家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那风刮在脸上啊,就跟刀割似的,耳朵里听到的风声呜呜咽咽的,还夹杂着从老远的战场上飘过来的号角声的一点余音,那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林澈突然感觉脚下没东西了,就好像一脚踩进了空的地方,整个人一下子就失重了。
眼前的光影变得歪歪扭扭的,地面也看不见了,头顶上原本像熔岩一样的穹顶也变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一直到耳边传来第一声那种听不见声音,但是能感觉到的嘶吼,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这是一个战场,这个战场特别大,一眼望不到边,而且死一般的寂静,到处都空荡荡的。
数不清的兵魂残留的念头,就像一条一条特别耀眼又透着哀伤的星河似的,在黑暗的虚空里转着圈儿、流着、互相撞着,发出那种听不见声音,但是能感觉到的嘶吼。眼睛能看到星光在流动,每一道光里好像都有人一闪而过又消失了;耳朵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灵魂深处却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悲哀声;皮肤上能感觉到空气里好像有像金属碎屑一样的小颗粒在浮动,轻轻擦过皮肤的时候,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这些残留的念头形状都不一样,有断了的刀,碎了的剑,破了洞的盔甲,折了的枪啥的。每一个东西上面都带着一个战士最后的那种执着的念头。
有一些断了的刀锋突然就转了个方向,朝着林澈轻轻地点了下头;一道破了的铠甲的残影在他脚底下铺成了一条路。
随着数不清的残影整齐地踏步,中间的虚空像水一样泛起了波纹,那个拿着断戟的身影就慢慢聚合成形了。
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盔甲,手里握着断戟,这不就是之前那个自称薛破虏的将领嘛。在他的身后呢,有成千上万的残魂将士也跟着开始列阵了。那动作啊,整齐得很,就好像一下子跨越了千年的岁月,可还是当年那支纪律严得很的铁军呢。
“最后的试炼——‘燃命归旗’!”薛破虏的声音可不再是他自个儿单独的声音了,这里面掺和着他身后所有残魂的想法呢,就这么变成了一道能在神魂里轰隆隆响的声音,“这个试炼啊,得有三个以上结成战链的盟约者,一块儿献上自己的战意。那个点火的人呢,得把自己的神魂和命当成柴火,全都烧光咯,这个人就彻底没了,会变成镇压这儿虚空裂隙的封印基础,永远留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