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程砚清才从屏风后转出。老尚书望着殿外折断的银杏,长叹一声:娘娘何必...
让他摔一跤也好。苏璃展开被揉皱的荐书,轻轻抚平褶皱,沈知白在江南治水的功绩,总要有人去查证。
可李惟庸若真成了少傅,东宫怕是...
怕是什么?她抬眼,目光锐利,怕本宫从此插不得手?
程砚清慌忙跪地。狂风卷着残叶扑进殿内,将案上奏章吹得七零八落。苏璃俯身拾起一份,正是云琮昨日批阅的关于女学的奏报——朱批处写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与云承睿当年的字迹如出一辙。
她执起朱笔,在那行字旁轻轻一圈。墨迹未干,殿外忽传来云琼的哭声。小公主抱着断线的纸鸢跑来,扑进她怀中哽咽:母后!银杏枝把琼儿的凤凰纸鸢砸坏了!
苏璃抚着女儿哭湿的小脸,想起去年银杏结果时,云琮还抱着妹妹在树下拾白果。那时少年太子细心剥去果衣,将最饱满的果仁喂到妹妹口中。
而今不过一年光景。
嬷嬷,她唤来乳母,带公主去歇息。
待殿中重归寂静,她独自走到那株断银杏前。断裂处年轮密布,最中心那道浅痕,正是云昭驾崩那年所生。她想起先帝临终时握着她的手说:苏璃,朕把最珍贵的都托付给你了。
如今这托付,怕是要辜负了。
狂风渐息,暮色四合。宫人点亮檐下宫灯时,见她仍立在断树前,玄色朝服上落满枯叶。
娘娘,女官轻声提醒,该用膳了。
她摇摇头,望向东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想必云琮正在与新晋的属官议政。少年太子不会知道,他拒绝的沈知白,正是当年云昭为她启蒙时盛赞过的治世之才。
更不会知道,那株折断的银杏,是四十年前云昭亲手所植。
有些传承,早在拒绝时就已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