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承睿一把狠狠推开:“滚开!”
碗碟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刘婕妤跌坐在地,花容失色,再不敢多言一句。
“朕连自己的兄长都保不住……保不住……”他醉眼朦胧地指着虚空,那里仿佛站着蒲忌植冷笑着的脸,站着满朝沉默或附和的臣子,站着他那狂笑赴死的三哥,“你们……你们都在逼朕……都在看朕的笑话……哈哈哈哈……”
忽然,他猛地抓住一个正低头小心翼翼为他斟酒的宫女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那宫女痛得脸色发白,浑身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为什么……”他眼神涣散,透过朦胧的泪光,死死盯着宫女惊慌失措的眉眼,仿佛要在那相似的轮廓里,寻找另一张冷静睿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容,“为什么你宁愿出家……为什么不留下来帮朕……为什么……”
先帝沉稳而略带遗憾的声音,仿佛就在这空旷大殿的梁间回荡,清晰得如同昨日:“皇儿,苏璃她……是朕留给你,最珍贵的臂助。”
是啊,若是她在……
若是她在,定能早早看穿蒲忌植今日借刀杀人、逼迫他诛杀亲兄以固威权的算计;定能教他如何在这党争倾轧的泥潭中破局,如何平衡朝堂势力;定不会让他像此刻这般,独自一人面对这噬心蚀骨、足以让他余生都不得安宁的抉择!她总有办法,用最平和的方式,化解最激烈的冲突。
可这个带着一丝温暖和依赖的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混合着被抛弃感和无力感的怨恨所覆盖。酒精放大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你明明有遗诏……明明可以留下……”他狠狠摔碎手中的酒坛,飞溅的瓷片和酒液映出他此刻扭曲而狼狈的脸庞,“说什么为国祈福……为朕祈福……不过是嫌弃朕无能……觉得朕扶不起罢了!你们都一样!都一样!”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殿门边,扶着冰凉的朱漆门框,望向宫墙之外。感恩寺的方向隐在沉沉的夜色深处,什么也看不见。可当年,苏璃手持那道空白的、蕴含无限可能的遗诏,立于先帝灵前,从容叩拜,决然转身的画面,却在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那般从容不迫,那般智珠在握,那般……不留余地。
“好……好……你既如此决绝……”他对着那无边的黑夜,发出低沉而沙哑的轻笑,笑声里满是自嘲与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朕就如你所愿……让你永远……永远陪伴你的青灯古佛……朕倒要看看,那梵刹寂静,能否真的让你寻得解脱!”
最后一口混着血腥气的烈酒被他仰头咽下,喉咙和胃里如同火烧。在彻底被醉意和悲愤吞噬意识之前,他伸出颤抖的食指,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在身旁那价值连城的沉香木御案边缘,狠狠地、反复地划下一道深深的刻痕,指甲甚至因此而翻裂,渗出血丝。那痕迹不成字形,却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孤……朕是孤家寡人啊……”
**章尾:** 御酒难洗兄血痕,空殿独余帝王恨。凤隐梵刹非无意,龙困金阙终有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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