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
她曾经以为，再见到母亲时，自己会愤怒，会歇斯底里，会用手语比划出所有积压的委屈和恨意。
可真的面对面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出奇地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律景芝盯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先开了口：“杳杳，七年了，你连一条音信都不肯给我。”
杳杳抬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打字，然后推到她面前：【您不是已经选择了吗？】
当看到屏幕上的字，律景芝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当年的事，我有我的难处。”
听到这话，她扯了扯嘴角，继续打字：【难处？比如秦文厌倦您了，而您需要秦玥的支持？】
女人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了。”
她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杳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当年选择秦家，是因为它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地位、资源、人脉。”
放下杯子，直视女儿的眼睛：“而你，本可以成为秦家的一份子，可你偏偏选择逃跑。”
杳杳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逃跑？您不知道我逃跑的原因吗？】
律景芝的瞳孔微微一缩，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沉默了下来。
眼前这个女儿，是她跟第一任丈夫徐安和生的，她原本是昆城人，为了帝都的户口，接受了他的追求，两人顺理成章结了婚。
没想到十年前，他被查出患有癌症，为了给他治疗，掏空了家里的钱，他为了不拖垮母女俩，选择自杀。
徐安和死后，她转到了海淀贵族中学任教，当了秦玥的老师，认识了秦文，当时秦文跟他第四任妻子还是婚姻存续状态，主动追的她。
后来两人结婚了，她也成了他第五任妻子，但她深知秦文喜新厌旧的尿性，在他眼里，野花总是比家花香，没有偷情的乐趣，很快就会有第六任、第七任妻子前赴后继。
她过够了以前清贫的日子，嫁入秦家后，百般讨好秦知文唯一的女儿秦玥，想要快速在秦家站稳脚跟，日子过的如履薄冰。
杳杳见她沉默下来，手指顿住了
所以……她知道？
对面女孩身上散发出哀伤的气息，让律景芝强行中断回忆，看着她，语气近乎冷酷：“可那又怎样？秦玥是秦家小姐，她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
杳杳痛苦的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手指攥紧手机。
小时候父亲还在时，一直都是父亲照顾自己，眼前这位母亲把她生出来，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商品交换，不管售后了。
父亲去世后，她带着自己嫁入秦家，秦玥对她那些侮辱责骂，母亲装作视而不见，用她们母女现在是寄人篱下的理由打发了。
但对方毕竟是自己母亲，她多少还期望她对自己能有一点点感情，哪怕一点点，也一度自欺欺人的觉得她不知道七年前那件事，结果她一直都知道！
律景芝却仿佛没看到她的情绪，继续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躲了，秦家现在的情况比你走的时候复杂得多，你父亲现在又在外面包养一堆情人，秦玥已经开始接手部分产业，你继续在这家餐厅当一个小厨师有什么出息？改天……”
杳杳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眼前这个女人曾郑重其事在她面前警告：“没人会喜欢跟哑巴交流，别人也没必要为了你特地学什么手语，所以你少沟通少表达，实在不行就打字。”
现在她再也不想顾及这么多，快速比划着手语：【我只有一位父亲，而且我也不是秦家人，你就当我死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律景芝看到她比划手语，下意识皱眉，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她比划完，径直走了出去，知道她拒绝了自己，脸色更冷了，讽刺着：“你难道这辈子想跟你父亲一样，窝囊到死吗？”
杳杳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