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的目光掠过远处正与人谈笑的宁王,“宁王独自赴宴,连个侍女都没带。看来他根本不打算让王妃露面。”
萧衡随手从廊边花架上折下一朵将谢的荼蘼,细白花瓣裹着清苦香气。他将花枝轻轻簪进她松松挽起的发间。
“很适合你。荼蘼开在春末,不争不抢,自有风骨。”
柳晴晚一时忘了呼吸。他靠得太近,近得能看清他玄色衣领上精致的暗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
三日后就是十五。妙音寺后山有场法会。那日守卫会集中在正殿。
“既然今日见不到,不如到时我陪你去趟妙音寺。”
柳晴晚抬手轻触鬓边的花朵,花瓣柔软冰凉。她抬眼看向萧衡,忽然问道:“王爷为何这般帮我?”
萧衡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晚风中轻扬。
“因为你戴着这朵花很好看。”他答得随意,“这个理由够不够?”
宴会门口传来躁动,众人循声望去,来人竟然是柳娇。
挺着大肚子前来,虽说她如今是李玄过了明路的妾室,但这等皇室宴饮,以其妾室身份,本是无资格出席的,此举非但不是荣耀,反是失礼。
那封请帖却是玉瑶公主萧雨烟亲自命人送至李府的,点名邀柳娇出席。
柳娇近日颇不好过,自灵堂之事后,她喉咙处总感不适,似有异物梗阻,李玄的舌尖也莫名生出溃烂,隐隐散发腐气。
李家父母认定是柳娇连同她那个姐姐柳晴晚,将不祥的晦气带入了李家,对她更是冷眼。
昨日,母亲王氏暗中送来那褐色的药丸,她与李玄服下后,喉舌的难受竟真的缓解了大半。恰在此时,玉瑶公主的请帖便到了。
玉瑶公主萧雨烟自然不屑柳娇婚前失贞、未婚先孕的作派,但她也无法否认,柳娇抛开德行不谈,其诗画才华、玲珑心思,确实堪称京中翘楚,当得起“第一才女”之名。
这样一个有才情的女子,若只因后宅阴私和一时行差踏错,便彻底困于方寸之地,沦为生育工具,在妒妇与长舌妇的消磨中黯淡了光芒,未免太可惜了。
她萧雨烟手下,正需要这般有才且易于掌控的人。
柳娇有才,有弱点,这比那些家世清白、心思难测的贵女,更好用。
她挣脱丫鬟的手,挺着肚子,径直朝着柳晴晚的方向走去,声音拔高,带着刻意营造的委屈:
“姐姐!许久未见,妹妹给你请安了。”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玄哥哥。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他日孩子出生,总归要唤你一声姨母的。我们姐妹之间,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李姨娘怕是记错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柳娇的肚子,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并无姐妹。你腹中乃是李家的子嗣,与我柳晴晚,并无干系。这声‘姨母’,我担当不起。”
话音刚落,萧衡就走过来将人护在身后,“柳娘子所言极是。血脉伦常,岂容混淆。”
徐佳慧见状,嫉恨得几乎要咬碎银牙。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得到摄政王殿下出言维护?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意,正想再说些什么。
柳晴晚却已不再理会面前的跳梁小丑,徐佳慧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拉着柳娇去玉瑶公主身边坐下。
“你老戴着面纱做什么?”
柳娇面露难色,虽说她昨日吃了母亲送来的丹药,喉咙那诡异的梗阻感和溃烂的疼痛确实好了大半,可今日终究是玉瑶公主的场子,万不能出任何差池,谨慎些也好。
徐佳慧却已替她说道:“唉,定是前些时日为了柳大小姐的事,忧心过度,伤了身子还未大好。我瞧着脸色还有些苍白呢。”她三言两语,又将矛头隐晦地引向了柳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