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台绝对理性的杀戮机器,在执行“清除”命令时,突然遇到了一个无法用简单“是”或“否”来判定的悖论。
这悖论就是:一个由渺小生命与古老存在结合而成的、充满缺陷却又顽强挣扎的“共生文明”,在面对源自更高维度的、代表某种“绝对逻辑”的抹杀时,其“存在”本身,是否构成一个需要被“否定”的“错误”?
逻辑之门的白光,其运行基础是某种底层的、绝对的逻辑规则。而归墟和虫群的行为,无疑触犯了它的规则,故而引来抹杀。但希望要塞呢?他们从未试图破解、控制或污染门扉,他们只是在它的阴影下挣扎求存,甚至在最后时刻,展现出的是一种基于“生命”与“契约”的、超越单纯逻辑的存在状态。
这凝滞只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瞬,或许连亿万分之一秒都不到。对于席卷而来的白光洪流,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涟漪。
但对于近在咫尺的希望要塞,这一瞬的凝滞,却是生与死的天堑!
就在白光凝滞的刹那,那原本应该随之被抹除的要塞核心区域——尤其是深埋于地下、与林渊之芽本体以及“蔚蓝之心”紧密相连的荆棘王庭及其周边结构——其所承受的“否定”力量,出现了极其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衰减!
“检测到异常!白光侵蚀速度在核心区下降了0.0007%!”艾米丽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仪器反复确认的数据告诉她,这是真的!
也正是在这一瞬,端坐于王座之上,将自身意志与要塞完全绑定、正准备迎接最终毁灭的魏风,他的意识没有像外围结构那样被抹除,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无数流动的纯白数据构成的奇异空间。
在这里,他“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景象,只能“感觉”到无数冰冷的、代表绝对规则的逻辑链条在周围流淌、碰撞。而在这些链条的中央,他感知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非人格化的“注视”。
那“注视”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计算与判定。
一个信息流,并非语言,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认知核心:
“判定请求接收……识别‘异常存在集合体’……信息特征:低维生命、残缺古老意识、非逻辑共生契约……分析……逻辑冲突……无法直接适用‘净化协议’……”
“启动次级协议:‘流放’。”
没有给魏风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他与整个希望要塞的核心残骸。他感觉自身的存在,连同脚下那片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土地,被从那片纯白的数据空间中粗暴地“剥离”了出来,然后如同扔垃圾一般,抛向了未知的、混乱的时空乱流深处……
纯白的光潮终于彻底掠过。
原本希望要塞所在的星域,变得空空荡荡。没有残骸,没有尘埃,只有一片被彻底“净化”后的、令人心悸的虚无。
希望要塞,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在那无尽的时空乱流中,一点微弱的、包裹着荆棘残骸与不屈意志的光芒,正向着不可预知的远方,翻滚着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