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亚历山大正式被任命为“烈阳少年先锋队”队长,索菲亚也凭借其出色的组织能力和在医疗护理上展现的细腻与责任心,被外调为医疗部下属“基层医疗与卫生普及委员会”委员后,整合运动的核心成员们便逐渐意识到,他们似乎正在面临一个比乌萨斯帝国军的冬季肃清更为棘手、且无处不在的“新挑战”——这对刚刚确认心意不久的小情侣,那几乎能凝结在空气中、甜到令人发指且无处不在的日常互动。
这种“挑战”往往在一天伊始便初露端倪。清晨,“凛冬堡垒”内回荡起悠扬而略显刺耳的起床号角,大多数战士和干部们会在这声音的催促下,带着或多或少的困倦与对崭新一天的斗志,迅速整理好自身,投入到各自的岗位中去。
然而,在堡垒二层,通往指挥室与医疗部分支机构办公室的交叉走廊上,却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一幕固定不变的风景。
亚历山大,这位新晋的“烈阳”队长,总是第一个冲出他那位于先锋队营区旁的简陋宿舍。他会在清晨的寒风中完成五公里负重越野,再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和露水的气息,急匆匆地赶回堡垒。
他并非直接前往训练场或是去查阅哨位报告,而是会刻意绕到这条走廊,脚步也会在不自觉间放慢、放轻。他的目光,会紧紧锁定在走廊另一端,那扇属于医疗委员会办公室的木门上。
通常,在他到达后不久,那扇门便会“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索菲亚的身影会出现在门口,她似乎总是比他更早一些抵达办公室,开始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关于各村庄卫生状况和药品需求的文件。
当她看到如同大型守卫犬般伫立在走廊光影中的亚历山大时,那略显疲惫的清澈眼眸会瞬间被点亮,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漾开温柔而惊喜的涟漪。
“萨尼亚?”
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却软糯得如同刚出炉的、浇了蜂蜜的松饼。
“嗯,”
亚历山大则会努力维持着他作为队长的“威严”,但那不自觉挺直的背脊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内心的雀跃,
“刚好……巡逻路过。你、你吃早饭了吗?”
这几乎成了他每日固定的、笨拙的开场白。
然后,他会变戏法似的,从他那件总是沾着尘土和训练痕迹的军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干净(至少在他看来是干净)棉布包裹着的东西。有时是他在炊事班帮忙时,炊事员大叔额外塞给他的、还带着余温的烤土豆;有时是他在野外拉练时,偶然发现的、被认为口感清甜可食用的某种浆果;有时甚至只是一块被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在根据地堪称奢侈品的方糖。
“给你。”
他会将东西递过去,动作带着一种与他体型和身份极不相符的郑重其事。
索菲亚会接过那份带着他体温的“礼物”,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如同乌萨斯冻原上罕见的、涂抹在雪原边缘的朝霞。
她不会立刻吃掉,而是会小心地收好,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印有整合运动红十字标记的帆布包里,拿出她为他准备的东西——可能是一个她熬夜用收集来的柔软布料和内衬棉花缝制的、可以贴在护甲内侧保暖的护膝;可能是一小瓶她根据云凌偶尔提及的配方,尝试用本地草药和少量酒精配置的、用于缓解肌肉酸痛的擦剂;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装满她特意准备的、加了少许盐和野菜干的、营养更均衡的饭团,或者只是灌满了温热蜂蜜水的军用水壶。
“你训练强度大,要注意补充体力。”
她会轻声叮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还有,昨天我看到你指导对练时,动作幅度太大,旧伤容易复发,记得休息时用这个擦一擦。”
两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进行着短暂而高效的“物资交换”和“情报互通”。他们之间流淌的那种无声的默契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心,让每一个不得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干部或战士,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加快脚步,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独立于残酷现实之外的、脆弱而美好的气泡。
有一次,阿丽娜抱着一摞刚刚从备前往指挥室与塔露拉和云凌商议,恰好撞见了这每日一次的“走廊仪式”。
她看着亚历山大那副想靠近又强装镇定、眼神却死死黏在索菲亚身上的模样,又看了看索菲亚虽然羞涩却依旧坚定地将水壶塞进亚历山大手里的动作,这位以温柔和包容着称的埃拉菲亚女性,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些许怀念的微笑。
她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拐角的阴影里,等到两人终于完成“交接”,各自带着满足的笑容奔赴自己的岗位后,她才缓缓走出。
她走到窗边,望着堡垒外正在苏醒的、生机勃勃的根据地,心中感慨万千。曾几何时,这片土地上只有绝望的呼啸和痛苦的呻吟,而现在,连爱情这种属于和平年代的、奢侈的情感,也开始在年轻的战士们心中生根发芽。
这何尝不是一种胜利,一种对冰冷残酷旧世界的、最温暖而有力的反击?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像阿丽娜这样,以如此宽容和诗意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
在指挥室里,气氛就远没有那么温馨了。塔露拉和云凌常常需要在这里召开清晨的例会,商讨根据地的防御、生产、分配等各项要务。而亚历山大作为少年先锋队的队长,有时也需要列席会议,汇报训练情况或接受任务。
某次,会议正进行到关键处,云凌正在沙盘上推演帝国军可能的新动向,塔露拉也凝神思索着下一步的战略布局。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腰间的那个简陋的、由通讯器零件改造的简易信号接收器,突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滴滴”声。
这声音并不响亮,但在严肃的指挥室里却显得格外突兀。
亚历山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下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接收器上那个用红色颜料画着的、歪歪扭扭的小小十字标志——那是索菲亚的标记。
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混合着惊喜和歉意的神色,随即又强行压下,试图让自己重新专注于会议。
但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云凌那副功能强大的战术目镜。
【(;一_一) 警告:检测到目标个体(亚历山大)注意力集中度下降73.5%。外部信号源(标记:医疗十字)疑似为干扰源。关联分析:信号源与目标个体(索菲亚)匹配度99.9%。】
云凌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亚历山大,声音听不出喜怒:
“亚历山大队长,关于第三巡逻区增设暗哨的方案,你有什么补充吗?”
“啊?哦!暗哨!”
亚历山大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看向沙盘,努力组织着语言,
“我认为……呃,在东南方向的制高点,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滴滴”声又执着地响了一次。
这次,连塔露拉都注意到了。她放下手中的炭笔,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探究和些许无奈的暖意,看向坐立不安的亚历山大。
她当然知道那信号意味着什么,无非是索菲亚提醒他该喝水了、该休息了、或者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他是否安全。
这种被人在战场上时刻惦念的感觉,她并非不能理解,但在如此严肃的军事会议上……
“亚历山大,”
塔露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如果你的‘私人通讯’比防御部署更重要,我不介意你先去处理一下。”
亚历山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乌萨斯龙虾。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接收器,却因为紧张而按错了按钮,反而让那“滴滴”声变得更加急促响亮。
“对不起!塔露拉姐姐!云凌哥!我……”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
云凌默默地叹了口气,战术目镜上再次闪过一行冰冷的分析文字:
【(′-w-`)建议:为该频段信号设置会议静默模式。或,考虑对信号源(索菲亚委员)进行“非军事干扰”相关条例的培训。】
最终,那天的会议在一种略显古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亚历山大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指挥室,而塔露拉和云凌则相视无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混合着好笑、无奈和“孩子长大了”的复杂情绪。
如果说指挥室的“干扰”还带着几分公务场合的严肃与克制,那么食堂,则彻底成为了这对小情侣“甜蜜毒素”的集中扩散地。
午餐时间,“凛冬堡垒”底层的大食堂总是人声鼎沸,战士们端着统一的餐盘,排队领取着由炊事班统一分配的食物。
虽然胜利后物资不再像以往那般匮乏,但根据地的供给依旧遵循着公平和节俭的原则,每个人的份额都是固定的,通常是一块黑面包、一勺炖菜或麦粥,偶尔会有一两片肉干。
雷德,这位平日里潇洒不羁、刀法凌厉的护卫队长,此刻正端着刚刚领到的、内容物千篇一律的餐盘,目光在拥挤的食堂里搜寻着空位。
很快,他发现了目标——在靠近窗户的一张长条桌旁,霜星和爱国者正安静地享用着他们的午餐。那一片区域,似乎总是因为爱国者那庞大的身躯和霜星周身不自觉散发的寒意而显得格外“空旷”。
雷德心中一喜,连忙端着盘子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爱国者旁边的长凳上。
“嘿,大爹,白兔子,今天这炖豆子味道好像还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木勺,准备大快朵颐。
然而,他的动作在目光扫过桌子对面时,猛地僵住了。
就在他们正对面,亚历山大和索菲亚正并肩坐在一起。
这本身没什么,食堂里并肩吃饭的人多了去了。但问题是,他们面前的餐盘状态,实在有些……过于“交融”了。
亚历山大的盘子里,原本属于他的那份炖菜里的肉块(虽然不多),几乎全都堆在了一边,而索菲亚盘子里那些煮得软烂的胡萝卜、豆子和少数几片绿色菜叶,却有大半都跑到了亚历山大的盘子里。
更让雷德眼角抽搐的是,亚历山大正埋头吃得香甜,而索菲亚则一边小口啃着黑面包,一边用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目光注视着他,还时不时轻声提醒:
“慢点吃,萨尼亚,小心噎着。”
亚历山大闻言,抬起头,对着索菲亚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含糊不清地说:
“嗯!你也是,多吃点肉,你最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