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最后几根铁钉,用力扎进仅剩的一小块源石上。她的动作稳定,眼神清澈,仿佛不是在制作杀戮的武器,而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祭品。父母惨死在矿场的景象,与眼前战友们染血却坚定的面孔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为复仇和守护而燃烧的平静。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沉闷的、不同于之前任何爆炸的轰鸣!声音来自远方,却带着令大地也为之颤抖的威严。
“是……是那艘船!”一个年轻的赤卫队员声音发颤。
瓦西里脸色一变,猛地扑到那条通往地面的狭窄观察缝前。
远处,“凛冬”号陆地战舰那巨大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炮口,正缓缓调整方向,对准了村庄。炮口深处,仿佛有毁灭的光芒在汇聚。
“隐蔽——!”瓦西里的嘶吼声刚刚出口,就被第一发炮弹撕裂天空的尖啸和随之而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
“轰!!!”
大地剧烈震颤,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疯狂摇晃着地下世界。头顶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地道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和部分结构坍塌的闷响。惨叫声从通往东面的地道分支隐约传来——那条地道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们……他们要把整个村子从地图上抹掉!”彼得扶着墙壁,稳住身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情。个人的勇武,在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玛莎抬起头,看向瓦西里,她的眼神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询问。
瓦西里看着身边这些年轻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混杂着的恐惧、不甘和决绝。他知道,备用出口或许能让他们中的一两个人侥幸逃生,但更多的人,包括他自己,注定要留在这里了。
然而,一种奇异的 cal(平静) 笼罩了他。他想起了第一次分配土地时,老伊万爷爷颤抖着抚摸界碑的双手;想起了玛莎在学堂里,第一次写出自己名字时那明亮的眼神;想起了彼得挥舞着第一把属于自己的铁锤时,那畅快淋漓的笑容;想起了云凌先生说过的话——“我们战斗,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是为了一个谁也不用跪着活的未来。”
他们守住的,不仅仅是时间。他们守住的,是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预示着死亡的观察缝,而是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声音不大,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同志们,兄弟姐妹们。”
“帝国能用炮弹把我们的村子炸平,能把我们埋在这地底下。”
“但是,他们炸不平我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埋不掉我们心里燃起来的火!”
“今天,我们别列科夫斯基村,我们这些第一批站出来的人,用我们的血告诉所有人——乌萨斯的冻土,不是他们贵族的私产!是我们这些种地的人、打铁的人、挖矿的人的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和自豪:
“告诉后面的人!告诉塔露拉小姐!告诉云凌先生!我们别列科夫斯基村,没有给整合运动丢脸!我们守住了!!”
“整合运动——万岁!!!”
“万岁!!!”彼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不甘都吼出去。
玛莎没有喊,她只是将那枚最后的源石炸弹紧紧抱在怀里,对着瓦西里,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纯净如他们曾誓死守护的雪原晴空。
“轰!!!!!”
第三发,也是最为庞大的一发炮弹,带着“凛冬”号全部的怒火和帝国将军的焦躁,精准地命中了村庄的正中心,命中了他们头顶之上。
毁灭性的冲击波和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瞬间降临。整个世界在一声无法被听觉捕捉的巨响中,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沉寂。
……
当帝国工兵最终胆战心惊地踏入这片已经成为放射状巨坑的废墟时,他们找不到完整的遗体,只有深陷于焦土和晶体中的武器残片、破碎的布条,以及一些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无法辨认的痕迹。
他们无法理解,是什么支撑着这些“农夫”抵抗到了最后一刻。
但他们不会知道,在最后的时刻,瓦西里想到的是那面在村代会第一次升起时、迎风招展的红旗;彼得想到的是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这炉火,以后交给你了”;玛莎想到的,是父母模糊面容外,阿丽娜姐姐温柔地抚摸她头发时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他们死了。
但他们用年轻的生命,为整合运动,为所有被压迫者,浇筑了一座无形的、却比乌萨斯山脉更加巍峨的丰碑。
消息传回整合运动第一旅,没有哭声,只有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塔露拉拔出了她的长剑,剑身映照着她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灰色眼眸。
阿丽娜将别列科夫斯基村的名册,紧紧贴在心口。云凌的战术目镜上,数据冰冷地跳动着,但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
系统娘迩杉杉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任务日志的末尾,用最小的字体,添上了一句没有任何表情符号的注释:
【记录:火种,已深植。】
别列科夫斯基村沉没了,但由瓦西里、彼得、玛莎这些第一批觉醒的青年用鲜血点燃的烽火,却以更猛烈的势头,在这片雪原上燎原开来。他们的名字,终将被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