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居高临下,异色瞳死死地盯着云凌的眼睛,喘息着,等待着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后悔或是乞求。
然而,他没有。
云凌仰望着她,脖颈上的刺痛清晰无比,但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或动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磐石般的决然与坚定。
那眼神仿佛在说:即使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
这无比纯粹、甚至带着某种殉道者意味的坚定,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拉普兰德胸中大部分的疯狂火焰。
她见过无数种眼神——恐惧、憎恨、疯狂、贪婪……却从未见过如此……不可撼动的意志。他并非不怕死,而是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支撑着他的选择。
压着云凌脖颈的剑刃,微微颤抖起来,却无法再切入分毫。
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啧。”
拉普兰德猛地收剑后撤,将大剑重重地插回背后的剑鞘,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讥诮和疏离的疯狂笑容,只是这笑容底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没意思。杀一个连害怕都不会的木头,一点乐趣都没有。”
她转过身,背对着云凌和一直紧张注视着这一切的拉维妮娅,挥了挥手:
“你们爱去哪去哪吧。叙拉古这烂摊子,老娘自己玩去了。告诉德克萨斯,下次见面,我会亲手砍了她,或者……被她砍了!哈哈哈!”
带着标志性的、令人不安的狂笑,拉普兰德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只留下荒野的风声依旧。
营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云凌缓缓从地上坐起,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看着拉普兰德消失的方向,沉默片刻,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始终守在贝拉身边,脸色苍白的拉维妮娅。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非常郑重地,向她伸出了手。
“拉维妮娅·法尔科内。”
他的声音不再有电子质感,也不再带有之前的跳脱或刻意的平静,只有一种历经抉择与冲突后的、沉淀下来的真诚,
“谢谢你。谢谢你一路以来的帮助,谢谢你没有离开。”
拉维妮娅看着他伸出的手,又抬眼对上他真诚而坚定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战斗留下的薄茧。
“我……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拉维妮娅的声音有些低落,目光扫过沉睡的贝拉,又望向切利尼娜和拉普兰德消失的方向,
“法律……秩序……在绝对的力量和现实的残酷面前,似乎……太无力了。”
“正因为无力,才更需要有人去坚持。”
云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他看着她,眼神清澈而肯定,
“拉维妮娅,不要怀疑你的梦想。不要因为它看起来理想主义,因为它天真,就放弃它。”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
“这片大地需要法律,需要秩序,需要像罗西法官那样的人,也需要……像你这样,愿意在废墟之上,试图重建这一切的人。”
“既然是梦想,那便去追寻。无论它有多么遥远。”
拉维妮娅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脖颈上那道尚未干涸的血痕,看着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鼓励。一股暖流冲破了心中的迷茫与寒意,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更加成熟、更加坚定的光芒。
“嗯!”
她轻声应道,握紧了手中的法典。
云凌收回手,望向莱塔尼亚的方向。篝火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前路的轮廓。
下一站,莱塔尼亚。 带着一个需要拯救的孩子以及一份更加沉重、却也更加清晰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