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内心挣扎的核心。老师的死,索菲亚阿姨的死,贝拉的遭遇,让她悲痛欲绝,她同样渴望复仇。
但云凌那超越常理的虐杀,冲击了她内心关于“惩戒”与“正义”的底线。
云凌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看着拉维妮娅,仿佛在看一个尚未经历真正残酷的孩子。
“赎罪?”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
“拉维妮娅小姐,你相信这个世上存在‘赎罪’吗?”
他微微前倾身体,尽管身受重伤,但那目光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那样做,不是为了让他赎罪。那种人,到死都不会认为自己有罪。我那样做,首先,是为了惩罚。用他能理解的、最原始的痛苦,惩罚他对贝拉、对罗西一家施加的暴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最古老的法则。”
“其次,是为了震慑。”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需要让所有看到那一幕的黑帮成员,以及他们背后的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在意的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恐惧,有时候比法律更能约束恶行,尤其是在法律已经失效的地方。”
“可这不是正义!”
拉维妮娅激动地反驳,她向前一步,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
“这只是私刑!是野蛮的报复!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凭自己的喜怒动用私刑,叙拉古只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暴力循环!这和那些黑帮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
云凌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锐利,他猛地用长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们站在仇恨的哪一边!”
他盯着拉维妮娅,一字一句地说道:
“拉维妮娅·法尔科内,当你所信仰的法律和秩序,无法保护像罗西法官这样恪守它的好人,无法保护像贝拉这样无辜的孩子,反而成为恶人肆意妄为的护身符时……告诉我,你坚守的那个‘程序正义’,意义何在?”
“难道要等到贝拉被他们带走,遭受更多的折磨,或者变成他们用来要挟、利用的工具之后,我们再通过你所说的‘合法途径’,去争取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的、轻飘飘的审判结果吗?!”
“我做不到。”
云凌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宁愿化身他们眼中的恶魔,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清除眼前的威胁,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至于循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颤抖的贝拉,和沉睡中依旧不安的切利尼娜。
“打破暴力循环,靠的不是对施暴者的宽容,而是拥有让施暴者不敢再施暴的绝对力量和决心。在达成这个目标之前,所有的‘高尚’和‘克制’,都只是软弱和愚蠢。”
拉维妮娅被这一连串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法律条文和课堂上学到的理论,在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云凌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高墙。
她看着云凌那双经历过真正地狱的眼睛,又回头看了看失去一切、只能在母亲遗物中寻找慰藉的贝拉,一股巨大的迷茫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坚守的信念被动摇了,但她无法立刻全盘接受云凌那套残酷而高效的逻辑。
仓库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贝拉偶尔发出的、细微的抽泣声。
拉维妮娅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紧握而发白的指节,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可是……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秩序和底线……叙拉古……还会有未来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看向云凌,更像是在质问自己。
而云凌,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他的长刀。刀身反射着从高窗透入的、昏黄的光,映照出他苍白而坚定的侧脸。
在这片短暂的宁静之下,理念的冲突已然爆发,而未来的道路,依旧笼罩在叙拉古无尽的雨幕之中,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