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神京城。
白日的血腥与恐慌并未随着夕阳一同散去,反而在黑暗中发酵,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镇国王府,澄瑞轩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连烛火的跳动都显得格外谨慎。
秦易独自坐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以不同颜色的小旗清晰地标注着京城各股势力的分布。
龙骧卫的预设攻击路线、以及皇宫内外的布防情况。
他的手指在代表皇城的位置反复摩挲,眼神深邃不见波澜。
唯有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提醒着这将是一场何等凶险的博弈。
周仓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步履沉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王爷,各方均已回报。龙骧卫各部已按计划进入预定位置,隐蔽待命。”
“韩铮将军传来密信,京畿四大营已完全控制,冯唐安插的几个钉子已被拔除,但有迹象表明,冯唐可能已察觉我们的意图,其巡防营主力正在向其大营收缩,戒备森严。”
秦易目光未离沙盘,淡淡道。
“冯唐不是蠢人,白日那般动静,他若毫无防备,反倒奇怪了。”
“他收缩兵力,就是想据营固守,静观其变,或者……在等宫内的信号。我们不动,他也不敢先动。”
“他在赌,赌我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攻打皇城,赌时间站在他那边。”
“那宫内……”周仓追问。
“宫内影卫回报,雍和帝回宫后,一直待在养心殿,未曾召见任何人,但殿内灯火未熄,人影绰绰,显然未眠。皇后及几位皇子处,皆有不明身份的高手暗中加强守卫,应是皇帝圈养的暗桩死士。”
秦易语气平稳,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另外,我们截获的那几封经由特殊渠道传递的密信,虽用了暗语,破译需要时间,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向几位手握实权的边镇节度使和宗室长辈求援。”
此时,两位身着青灰色文士长袍的中年谋士从门口悄然走入。
一人拱手一礼,声音低沉而清晰。
“王爷,时机稍纵即逝。京城此刻人心惶惶,外界信息混乱,正是我等行动的最佳窗口。若等边镇或宗室反应过来,即便其各怀鬼胎,难成大事,也必会横生枝节,徒增麻烦。必须趁此良机,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掌控中枢!”
“唯有将大义名分与京城实权牢牢握于手中,方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稳住大局,使四方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人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苏先生所言极是。冯唐收缩,意在拖延;皇帝按兵不动,实为等待外援。拖延下去,于我方不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爷,今夜必须行动,以绝对力量,碾碎所有侥幸与观望!”
秦易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权衡化为冰冷的决断。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仿佛凝固了的夜色。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是啊,不能再等了。皇帝不甘心引颈就戮,冯唐想凭营垒顽抗,那些宗室还在首鼠两端……”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变数,等本王露出破绽。那本王,就亲手掐灭所有变数,让他们彻底绝望!”
他猛地转身,玄色王袍在灯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寒风:“传令!”
周仓身躯一挺,肃然应声:“在!”
“子时正点,按甲字号最终方案,全面发动!”
“目标:肃清城内一切抵抗,兵围皇城!”
“凡持械对抗者,无论官兵,格杀勿论!”
“遵命!”
三人齐声领命,声音中压抑着风暴来临前的激动与凛然杀意。
命令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潜伏在京城各个角落的干柴。
分散在货栈、车行、田庄内的龙骧卫精锐。
如同暗夜中悄然亮出獠牙的狼群,迅速披甲执锐,按照无数次演练过的路线,沉默而迅猛地扑向各自的目标。
控制主要街道、占领衙门官署、封锁通往皇城的要道!
然而,阻力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猛!
冯唐的巡防营显然并非毫无准备。
在几条通往皇城和权贵区域的咽喉要道上,利用街垒、拒马设置了坚固的防线。
配备了强弓硬弩,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试图通过的龙骧卫先头部队!
刹那间,箭簇破空的尖啸、刀剑碰撞的铿锵、以及双方士兵受伤倒地的闷哼与惨嚎,彻底撕裂了夜的宁静!
“报——!西城永兴坊路口,遭遇巡防营强弩阻击,我军前锋伤亡不小,前进受阻!”
“报——!冯唐亲率其最为精锐的家将部曲,试图冲击我们设在天汉桥的防线,韩将军正亲自率部迎击,战况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