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熏香袅袅,陈设典雅,只有雍和帝、侍立在侧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贴身大太监戴权,以及刚刚奉召入内的秦易三人。
“爱卿快快平身,看座。”
雍和帝笑容和煦,显得心情颇佳,他仔细打量着风尘仆仆却更显沉稳刚毅、目光深邃的秦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北疆苦寒,战事艰辛,朕虽深居九重,亦能想见一二。爱卿此番出征,不仅力克强敌,更能审时度势,以最小代价迫降哈撒,订立盟约,为我大夏奠定北疆数年太平之基,此功卓着,朕心甚慰!”
秦易再次谢恩,然后才在太监搬来的锦墩上欠身坐下。
他并未急于表功,而是用一种清晰、平实又不失恭敬的语气。
将北疆战事的经过、几次关键战役的决策、遇到的困难、军中将士的英勇。
以及最终与哈撒谈判的细节、盟约的主要条款、目前边境的态势、瓦剌内部的可能动向等等,条理分明、重点突出地一一禀报。
他既突出了皇帝的英明决策与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也毫不避讳地谈及了自己在关键时刻的考量与决断,语气坦诚,姿态放得很低。
雍和帝听得极为专注,不时微微颔首。
尤其是在听到秦易如何运用计谋离间联军,如何选择时机断其粮道。
最终又如何在绝对优势下选择“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政治手段解决军事难题时,眼中屡屡闪过激赏之色。
“爱卿深谋远虑,智勇双全,非一般赳赳武夫可比。既能破阵杀敌于万军之中,亦能运筹帷幄,安邦定国于千里之外,实乃朕之肱骨,国之干城!”
然而,就在这看似君臣相得、气氛融洽之际,雍和帝话锋看似随意地一转,仿佛不经意间提起。
“朕近日听闻,爱卿凯旋归途之中,似乎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可有受惊?”
秦易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
他面色丝毫不变,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的模样,平静地回答。
“回陛下,确有此事。在途经落雁坡时,遭遇了百余名不明身份的匪徒袭击。幸得麾下将士警惕,反应迅速,已将匪徒尽数歼灭,未曾惊扰圣听。想来不过是些流窜作案、不开眼的毛贼,或许是听闻大军携带赏赐,心生贪念,铤而走险罢了,不足挂齿,臣亦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轻描淡写,将一场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伏杀,定性为“毛贼劫道”。
既避免了在毫无实证的情况下直接指控朝中重臣而引发不可控的剧烈冲突。
也巧妙地显示了自己的气度、对局面的强大掌控力以及不愿借此生事的姿态。
雍和帝深邃的目光在秦易脸上停留了片刻。
对他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颔首道。
“嗯,爱卿无事便好,朕也就放心了。不过,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有匪类如此猖獗,胆敢袭击凯旋王师,朕定要下旨严查,绝不姑息!”
“爱卿一路劳顿,想必也辛苦了,今日就先回府好生歇息,与家人团聚。明日大朝,朕再于百官面前,论功行赏,必不使功臣寒心!”
“臣,谢陛下体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易起身,恭敬地行礼拜谢,然后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走出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宫殿,午后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但秦易的心却如同浸在寒潭之中。
这场看似和谐的君臣奏对,仅仅是一个开始。
皇帝的态度暧昧难明,既有褒奖与倚重,更有深深的试探与难以消除的忌惮。
明日那场注定万众瞩目的大朝会。
那关乎他未来命运走向的封赏,才是真正的风尖浪口,是各方势力角逐的中心舞台。
他需要养精蓄锐,以最饱满的状态,去迎接那场不见刀光,却凶险更胜战场的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