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被送回表哥多浑虫家后,便坠入了真正的深渊。
她那表哥多浑虫整日醉生梦死,哪会管她死活?
至于那表嫂“灯姑娘”虽不酗酒,却是个水性杨花、贪图小利之辈。
见晴雯被撵回来,非但毫无同情,反倒嫌她是累赘。
时常冷言冷语,甚至偷偷将平儿派人送来的银钱克扣大半,拿去贴补家用或买胭脂水粉。
至于送来的药材,她更是不懂精心煎煮,常常胡乱熬一通便罢。
晴雯本就心高气傲,遭此奇耻大辱,又染着重病,心中悲愤交加,病情哪能好转?
反倒一日重过一日,高烧不退,咳嗽不止,痰中带血。
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
这日晚间,她又发起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口中胡言乱语。
时而喊着“宝玉”,时而痛骂“冤枉”,时而又凄楚地叫着“娘”。
灯姑娘见她这般光景,既怕她死在家里晦气,又嫌伺候麻烦。
竟动了歹念,想趁夜将她丢到城外乱葬岗,一了百了!
就在她准备喊多浑虫动手时,院门被轻轻敲响了。
灯姑娘做贼心虚,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略显焦急的女声。
“是晴雯姐姐家吗?我们是……是以前府里的旧人,听说她病了,来看看她。”
灯姑娘狐疑地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手里提着小包袱,身后跟着个低着头的小厮模样的人。
来的正是平儿派的心腹!
她们按约定来送银钱并探视,却正好撞见灯姑娘欲行不轨。
那心腹婆子久在内宅,何等眼尖?
一看灯姑娘慌乱的神色,再听屋里晴雯微弱的呻吟,便知情况不妙。
她不点破,只道:“嫂子,这是我们奶奶的一点心意,给晴雯姑娘抓药看病。”
说着将一小锭银子塞进灯姑娘手里,又递过包袱。
“这里有些细软点心和丸药,麻烦嫂子好生照顾姑娘。”
灯姑娘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暂时打消了恶念,连声应道。
“哎呦,放心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婆子趁机进屋“探视”,一见晴雯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晴雯此时面色潮红,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显然已是病入膏肓,比前几日严重了何止十倍!
婆子心中暗道不好。
这光靠送钱送药怕是救不回来了!
必须立刻请好大夫,可深更半夜去哪里请?
就算请来了,这家人怕是也不会用心照料。
她匆匆安慰了晴雯几句,退出屋子,又对灯姑娘叮嘱一番,便急忙带人离开。
一出那条肮脏破败的胡同,婆子便对小厮急声道。
“快!你快回府!悄悄禀报平儿姑娘,就说晴雯姑娘快不行了!寻常法子救不了了!得赶紧想别的办法!要快!”
小厮也知事情紧急,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镇北侯府方向跑去。
夜色深深,镇北侯府早已落钥。
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内院耳房值夜的婆子还亮着灯。
突然,角门被轻轻而急促地敲响。
守门的亲卫警惕询问,听到是府里小厮的声音,才开门放人。
小厮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也顾不得许多,直奔平儿和香菱居住的院落。
香菱已经睡下,平儿因惦记着晴雯的事,还在灯下做着针线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