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
这个清晰得近乎诡异的词语,从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口中吐出,对象还是空中摇曳破碎的光斑,所带来的震撼与寒意,远超任何一次监控信号或异常印记。林微推着婴儿车的手瞬间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她猛地蹲下身,握住承砚的小手,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承砚,你……你说什么?什么钥匙?”
然而,承砚只是眨巴着黑亮的眼睛,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模样,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只是众人的幻觉。他伸出另一只小手,试图去抓从树叶缝隙漏下的另一片光斑,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哦”声。
林微的心却沉入了谷底。这绝不是幻觉!联想到之前的摇篮曲旋律、画作线条、手链宝石的反光、还有陈永年那意味深长的符号……“钥匙”这个词,像最后一块拼图,骤然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们的孩子,尤其是承砚,身上可能隐藏着某种……需要被“钥匙”激活或开启的“锁”!
她几乎是立刻给顾夜宸打了电话,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紧绷:“夜宸,你尽快回来一趟,承砚他……刚刚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词。”
顾夜宸在二十分钟内便赶回了家。听林微复述完经过,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质疑林微的判断,立刻调取了花园那个区域的监控录像。高清镜头下,承砚指向光斑、清晰吐出“钥匙”二字的画面,被反复播放、放大、分析。
“不是无意识的发音,”顾夜宸盯着屏幕,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的口型、声带震动频率,都非常确定。而且,他指向的是动态的光影变化……”
韩深很快也被召来,一同分析。初步排除了外界人为引导或设备干扰的可能。结论指向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方向——这很可能是承砚自身某种特殊感知或潜藏信息,在特定环境刺激下(摇曳的光斑)的无意识流露。
“钥匙……”顾夜宸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将这个词语在唇齿间反复咀嚼。它指向什么?是开启某个秘密的物理钥匙?还是破解“月光”项目或“渡鸦”组织阴谋的象征性钥匙?亦或是……开启孩子们身上那可能存在的“印记锚点”的……生物密钥?
巨大的压力与未知如同山峦般压在他的肩头。他转身,看着沙发上脸色苍白的林微,以及在她怀中已然熟睡、对此一无所知的两个孩子,心中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与深沉如海的爱怜交织翻涌。
他知道,最后的决战或许不远了。而在那之前,他有些话,必须对她说。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孩子们在隔壁房间安睡,呼吸平稳。顾夜宸没有开灯,只是牵着林微的手,无声地走上宽阔的露天阳台。
初夏的夜风带着微醺的花香,夜空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丝绒,缀满了细碎的钻石,银河横亘,壮阔而宁静。城市遥远的灯火在脚下铺陈开,如同另一片倒悬的星海。
顾夜宸从身后将林微拥入怀中,双臂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颈窝。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仰望这片浩瀚的星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仿佛要从这永恒的静谧中汲取力量。
良久,顾夜宸低沉的声音才在寂静的夜风中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赤裸的坦诚:
“微微,遇见你之前,我活得像一座冰山。”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世界里只有规则、利益、算计和永无止境的争斗。我不懂爱,也不信爱。我觉得情感是弱点,是破绽,是会让人万劫不复的陷阱。”
他的手臂收紧了些,仿佛回忆起了那段冰冷彻骨的岁月。
“我甚至……利用你的困境,用最冷酷的方式,将你绑在我身边。我以为那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他的声音里带着深刻的悔恨与痛楚,“我那时的傲慢与愚蠢,差点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唯一得到救赎的机会。”
林微安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和话语里沉重的分量,她没有打断,只是将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
“是你,”顾夜宸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你用你的坚韧,你的善良,你的不放弃,一点点撞碎了我外面的冰层,也捂热了我里面那颗早就冻僵了的心。”
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的鬓角,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后怕与珍重,“是你教会我,什么是信任,什么是依赖,什么是……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是你让我知道,原来生命里除了冰冷的博弈,还可以有阳光,有温暖,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