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依旧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带着沙沙的杂音。她侧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熟睡而泛着自然的红晕，几缕碎发调皮地垂落在额前。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脸部线条，整个人看起来毫无防备，柔软得像一只收起所有利爪、安心休憩的猫咪。
她手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素描本，上面是未完成的画稿，旁边摆着她那个旧水杯。
顾夜宸就那样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幕，与他世界里常见的精致、算计和紧绷截然不同。它粗糙，随意，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温馨。就像一幅未经修饰的静物画，充满了生活原本的、毛糙的质感。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悄无声息地窜过他的心脏。不是愤怒，不是审视，也不是掌控欲。那是一种……近乎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的观察。
他看着她熟睡的模样，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那些图书馆监控照片里，她与沈亦白交谈时，那放松而专注的侧脸。
为什么……她在那个男人面前可以如此放松？
而在他面前，不是恐惧，就是疏离，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只有在独自一人、毫无知觉时，才会流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柔软？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诡异的平静。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幽深而复杂。
就在这时，收音机里的音乐戛然而止，切换到了一段节奏略强的广告，嘈杂的声音惊动了浅眠的林微。
她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眼看就要醒来。
顾夜宸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收敛了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转身，迈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区域，仿佛他从未在那里停留过。
林微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阳光房里空无一人，只有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
她似乎感觉到刚才好像有人在看她？是错觉吗？
她甩了甩头，没有多想，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准备继续修改画稿。
而二楼的书房里，顾夜宸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楼下阳光房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它让冰冷的界限变得模糊，让坚固的心防悄然松动。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而这份习惯，究竟会将他，将他们，带往何方？
他不知道。
只知道，某些轨迹，一旦开始，似乎就再难回到最初的绝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