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子祖师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哽咽:“天帝……天帝陛下在上!酆都帝君!竟……竟真的是您二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此界……终见曙光!”
清虚掌门等人更是伏地不起,连大气都不敢喘,心中只剩下无边的惶恐与臣服。
陆沉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神霄派高层,苍白的脸上因为刚才那瞬间的法身显化而更添几分虚弱,但金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
他微微侧头,凑近姜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且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那点小盘算。
“瞧瞧,这最得力的下手不就送上门来了?以后咱们打听消息、赦封地只、找那些可能转世的老家伙……有这地头蛇帮忙,省多少事?”他话音稍顿,舌尖无意识地扫过干裂的唇,眼睛更亮了,“最重要的是……他们门派的炼丹房!嘿嘿,本帝这破筛子一样的神魂,总算有救了!”
姜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紫眸里是不加丝毫掩饰的嫌弃:“肤浅。”
陆沉浑不在意,反而咧嘴一笑。
很快,在场所有神霄派核心高层的私人通讯符箓或玉简,都印刻上了陆沉和姜阎的独特神念印记。
玉宸子祖师更是代表整个神霄派,斩钉截铁地立下誓言:“陛下、帝君放心!神霄派上下,愿为二位陛下效犬马之劳!但凡所需,灵药、丹石、典籍、人手,只要神霄派有,任凭取用!”
看着陆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姜阎的额角青筋似乎跳了一下,最终只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离开那间气氛依旧凝重的静室,重新沐浴在江城大学黄昏的光线下时,陆沉长长地、畅快地舒了一口气,那双金眸里跳跃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兴奋。
“走走走!姜阎!”
他一把拉住姜阎微凉的手腕,动作行云流水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今天双喜临门!必须庆祝!江城最贵最好的馆子!我请客!不醉不归!本帝的丹药……咳,不,是咱们的大业,总算看到点靠谱的苗头了!”
姜阎的手腕被他攥着,紫眸瞥了一眼那紧握的手,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甩开,只是冷冷道:“放手。”
陆沉嘿嘿一笑,反而攥得更紧了些,拖着他就往外走:“不放!今天高兴!”
江城云端旋转餐厅,顶层“摘星阁”包间。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铺陈到天际的璀璨灯海,如同倒悬的星河缓缓流淌。
水晶吊灯折射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桌上精致的玉盘珍馐。
一瓶灵气氤氲的“九曲灵酿”已经空了大半,陆沉果然点了最贵的酒。
陆沉斜倚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脸颊染着明显的红晕,金眸在灯光下带着微醺的水润光泽。
他指尖摩挲着晶莹的杯壁,里面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荡。
他看着窗外流动的光河,声音带着怀念的怅惘。
“啧,这酒……马马虎虎吧。灵气是足,但比起当年天庭蟠桃会上的‘玉髓流霞’……还是差了点意思。”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驱散那些遥远的回忆,目光转向对面。
“那滋味,啧啧……喝一口,神魂都像被仙气洗过……”
姜阎端坐的姿态依旧优雅,只是冷白的肌肤上也浮起了一层薄薄的、仿佛上好胭脂晕染开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那双总是冰冷的紫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平日里绝难窥见的柔和。
他安静地吃着面前一块水果,动作不疾不徐,只是偶尔端起手边的酒杯,浅浅抿上一口。
陆沉的目光黏在姜阎染着红晕的侧脸上,心跳在酒精的催化下越来越快,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一股压抑了太久、积蓄了太久的炽热情愫,混合着微醺的眩晕感,如同汹涌的岩浆,冲垮了所有名为“理智”的堤坝。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皮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绕过宽大的餐桌,走到姜阎身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姜阎的肩膀。
姜阎握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仿佛冰雕被突如其来的暖流触碰。
他微微侧过头,紫眸抬起,望向近在咫尺的陆沉。
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瞳里,清晰地映着陆沉的影子,带着一丝询问,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却没有……立刻推开或冰冷的警告。
那默许般的僵持,令陆沉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他不再犹豫,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微微用力,便将姜阎从座椅中带起。
两人身体贴近,呼吸间是彼此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对方特有的气息——姜阎身上是冰雪般的冷冽,陆沉身上则是阳光晒过般的暖意,此刻奇异地交融在一起。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姜阎光洁饱满的额。
鼻尖几乎相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唇畔。
跨越了无数纪元轮回的思念、爱恋、执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所有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最原始、最纯粹的冲动。
他缓缓地、郑重地,仿佛一场等待了万古的神圣仪式,吻上了姜阎微凉的、带着一丝清甜酒气的唇。
唇瓣相贴的触感,柔软而真实。
陆沉停留了片刻,才稍稍退开一丝距离。
额头依旧相抵,金眸深深望进那片迷蒙的紫色海洋,仿佛要穿透轮回,将眼前这个人牢牢刻进灵魂最深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万载时光的重量和刻骨铭心的情意。
“姜阎……”
“从紫微垣的星光,到酆都鬼城的幽暗……从第一眼看到你,到现在……”
“我等这一刻……等了几万年。”
“这个轮回……能重新找到你……真好。”
静默。
包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遥远的嗡鸣和两人交缠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姜阎的紫眸剧烈地震颤着,恍如被投入巨石的寒潭,掀起惊涛骇浪!
震惊、茫然、无措、羞恼……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冲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沉话语中那几乎能将他淹没的情意,灼热得烫人。
那赤裸裸的告白,比任何神通道法都更让他心神失守。
最终,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作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羞赧。
他猛地别过脸去,只留给陆沉一个线条冷硬却明显染着大片绯红的侧脸,以及那在灯光下几乎红得滴血的耳尖。
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了几下,才挤出强装冰冷、却带着轻颤和浓重鼻音的两个字:
“……疯子。”
陆沉看着姜阎那通红的耳根,看着他紧抿却无法掩饰颤抖的唇,看着他别过去却依旧能看到明显红晕的侧脸……金眸里的笑意霎时绚烂到了极致!
所有的紧张、忐忑,都在这一刻化为无边的满足和得逞的狂喜。
他太了解这个嘴比幽冥寒铁还硬的家伙了。
这反应,哪里是拒绝?
分明是默许!是羞于承认的动摇!
陆沉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无尽的畅快和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珍视。
他没有再得寸进尺,只是收紧了环抱着的手臂,将姜阎更加紧密地、带着无限珍重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他柔软微凉的发顶。
姜阎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像一尊被强行捂热的玉雕。
但这一次,他没有推开,也没有用寒气冻开陆沉。
他只是任由陆沉抱着,侧着脸,望着窗外那片流淌的光河,紧抿的唇线,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
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就像散落人间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