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说您发现了‘金桂香’的记载?”周教授接过影印本,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手指在“陇右道军需补给”那一页停了许久,“这账簿是民国时期从敦煌藏经洞流出的,之前整理时只关注了粮草、兵器的记录,倒没注意香料这条。”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陇右军记》:“这是开元年间陇右节度使张守珪的私人笔记,里面或许有线索。”苏合香接过书,轻轻翻开,书页间夹着的一张泛黄的宣纸吸引了她的注意——纸上画着一幅简单的香方,旁边用毛笔写着:“金桂香:肉桂三两,龙脑香一两,金桂花瓣五两,以桑皮纸裹之,蜡封,燃时需置于铜炉,烟气可传百里。”
“找到了!”苏合香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激动。她将宣纸平铺在案上,仔细辨认字迹,发现与《唐代边军物资账簿辑校》里的笔迹出自同一人。周教授凑过来细看,指着宣纸角落的印章说:“这是张守珪的私印,看来这香方确实是陇右军特制的。”
苏合香掏出手机,将香方仔细拍下,又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放回书中:“周教授,这本《陇右军记》能借我研究几天吗?我想复原这‘金桂香’。”周教授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要小心爱护,这可是孤本。”
离开图书馆时,阳光正好,苏合香看着手机里的香方照片,忽然想起萧策昨晚凝视古籍的模样。她快步走向博物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复原“金桂香”的细节——肉桂要选岭南的陈桂,龙脑香需用海南产的天然龙脑,金桂花瓣得等今年秋天庭院里的桂花开了再采摘,桑皮纸则可以用博物馆里自制的古法桑皮纸……
回到博物馆时,萧策正在研究室整理边军铠甲模型。看到苏合香推门进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有收获吗?”苏合香举起手机,将香方照片递到他面前:“不仅找到了配方,还知道了是张守珪亲自制定的。”
萧策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香方文字,忽然轻笑出声:“张守珪是我当年的老上司,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巧思。”苏合香挨着他坐下,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我打算下周开始复原,肉桂和龙脑香已经让阿罗憾从岭南和海南调货了,桑皮纸博物馆里就有,就是金桂花瓣得等秋天。”
“不急。”萧策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窗外的月桂树上,“等桂花开时,我们一起采摘,就像当年在长安合香居那样。”苏合香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那本《陇右军记》:“对了,周教授还借了我这本张守珪的笔记,里面说不定还有其他香料的记载。”
萧策接过书,轻轻翻开。书页间除了那幅香方,还有许多关于边军生活的记录——春日里用“迷迭香”熏晒铠甲,夏日用“薄荷香”驱散蚊虫,秋日用“桂花露”腌制肉类,冬日用“沉香”取暖。其中有一段关于“防疫香”的记载,与苏合香在安史之乱时制作的配方几乎一模一样:“天宝七载,陇右军染时疫,以艾叶、苍术、丁香合香焚之,三日后疫止。”
“原来我当年制作的‘防疫香’,早就有先例了。”苏合香凑过来看,眼底满是惊喜。萧策继续往下翻,忽然在书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折叠的桑皮纸,展开后竟是一幅简易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陇右军香库遗址”的位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藏香百余种,待有缘人得之。”
“这是……”苏合香的呼吸骤然停滞。萧策将地图平铺在案上,仔细辨认上面的地名:“这是陇右道的古地图,香库遗址应该在现在的甘肃张掖附近。”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河东古战场遗址发现的那枚玉佩,当时阿罗憾曾说,那一带或许还有唐代的香料遗存。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苏合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萧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两人在盛唐时一同寻找“麝香脐”的经历,轻轻点头:“好,等复原完‘金桂香’,我们就去张掖。”
暮色再次降临,研究室里的烛火轻轻摇曳。萧策将《陇右军记》和地图小心收好,苏合香则在纸上认真记录着“金桂香”的复原计划。案几上的沉香木薄片在烛光里泛着温暖的光泽,与窗外的月桂树影交相辉映,仿佛千年前的香魂正透过这些故纸堆,悄悄诉说着盛唐的故事。
“对了,”苏合香忽然抬起头,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等我们找到香库,说不定能发现‘长安十二香’的其他秘密。”萧策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那便再好不过了。”
烛火跳动间,两人的影子落在墙上,像一幅定格的剪影。窗外的月桂树随风轻摇,细碎的花瓣落在窗台上,与研究室里淡淡的墨香、纸香交织在一起,酿成了一段跨越千年的香韵传奇。而那本摊开的《陇右军记》,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案几上,等待着被续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