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天,顾萍就瘦了一圈,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拘留所里那股说不清的晦气味道。
回到在县城租住的地方,李炮坐在门槛那一动不动,估计是在等她俩回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空洞,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慌。
“我们还能干点啥呢?”
李炮哑着嗓子,瓮声瓮气地问。县城的租处马上租金到期。红星公社?哪还有脸回去?当时为了进城还把工作都辞了……
顾萍没吭声,她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女儿进去了,钱没了,店没了,家也没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顾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钱没了,店没了,丽丽也进去了!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我造了什么孽啊……”
她的哭声嘶哑难听,充满了绝望。李炮蹲在她旁边,双手抱着头,一声不吭,像尊沉默的泥塑。他脑子里空空的,只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媳妇没了,妹妹进去了,娘也只会哭,他以后该怎么办?
有邻居听到动静,打开门缝看了一眼,见是他们母子,立刻嫌恶地“呸”了一声,重重关上了门。还有人指指点点:
“就是他们家!那个闺女心黑,给人下药!”
“活该!报应!”
“赶紧滚吧!别脏了我们这儿的地界!”
恶言恶语像冰冷的雨水,浇在母子俩身上。顾萍的哭声更大了,李炮把头埋得更低。
哭了半天,眼泪也流干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从昨天到现在,他们水米未进。
顾萍止住哭声,茫然地四下张望。身无分文,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
“炮子……饿……”她有气无力地说。
李炮抬起头,看了看哭得脱力的母亲,又看了看那堆破烂行李,闷声闷气地站起来,开始在那堆东西里翻找。最后,只找出半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已经干硬发霉的饼子。
他把饼子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顾萍。
母子俩就坐在冰冷的门槛上,就着灰尘和泪水,机械地啃着那硬得像石头的霉饼子。小眼瞪大眼,相对无言,只有无边的悔恨和走投无路的凄凉,在沉默中蔓延。
曾经,他们以为拿到那一万块是走上了天堂路,却没想到,那其实是通往地狱的门票。如今,门票用完了,他们也彻底坠入了深渊,连回头路都找不到了。
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