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看到他，眼睛红肿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神里混杂着怨恨、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韩磊在他面前蹲下，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逃避，脸上带着真诚的歉意和疲惫：“高悦同志，我们……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高悦扭过头，不看他。
韩磊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清晰：“首先，我要向你道歉。那天见面，我的反应伤害了你，这是我不对。像个懦夫。对不起。”
高悦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韩磊继续说道：“但是，我在信里跟你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欣赏你的细腻和才华，理解你的痛苦，也真心认为‘做自己’没有错。这份共鸣和友谊，对我来说是真实的，我从未想过欺骗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恳切：“可是，高悦，友谊和欣赏，不等于……不等于爱情，更不等于我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和你成为那种关系。我是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这是我的本性，就像你喜欢女孩子的东西是你的本性一样，我们都无法强行改变对方，对吗？”
高悦猛地转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那你为什么给我希望？！为什么让我觉得你是特别的？！”
“我给你的希望，是让你相信你自己是值得被尊重、被理解的！是让你有勇气继续‘做自己’的希望！”
韩磊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急切，“而不是把我当成你唯一的寄托和归宿！这世上的路有很多条，能理解你的人，也绝不止我一个！你不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这会压垮我，也最终会毁了你！”
他看着高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还珍惜我们之间的这份共鸣和友谊，就请你先离开这里。姜主任已经同意，在公社给你安排一个临时的住所，让你先安顿下来。我们像真正的朋友一样，继续通信，或者见面聊天。我帮你一起想办法，找一条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能让你活得开心、有尊严的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伤害自己、也妨碍别人的方式，把我们两个人都逼进死胡同。”
高悦看着韩磊的眼睛，听着韩磊的这番话，坦诚、恳切，既有道歉，也划清了界限，更指明了另一条可能的出路。他没有抛弃“友谊”的承诺，但也坚决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高悦怔怔地看着他，巨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泪水无声地流淌。他似乎在消化韩磊的话。
沉默了许久，久到姜澜和在不远处观望的顾超都觉得可能失败了的时候，高悦终于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哑声问：
“……临时住所在哪儿？”
这句话如同特赦令，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澜立刻上前，安排干事带高悦去早已准备好的临时居住，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比睡在门口强太多了。
高悦默默地收拾起他那简单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韩磊，眼神复杂，但终究没有再闹，跟着干事离开了街道办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