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任,没辙了!这哥们儿……他连鬼都不怕!还指望鬼给他主持公道呢!我看,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面对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姜澜深知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再次找到那个男胖子,这次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同志,你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你是因为经济困难,或者韩磊在通信中承诺过你什么物质条件而没有兑现,我们可以协商,给予你一定的经济补偿。请你提出一个合理的数额,我们尽量满足,请你不要再影响街道办的正常工作了。”
姜澜以为他会趁机狮子大开口。
然而,他坐在地上,抬起头,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却露出一种与体型极不相称的、近乎孩童般的委屈和执拗。他摇了摇头,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撒泼,反而低沉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不要钱……我要是图钱,早就不在这儿了。”
他搓着粗壮的手指,眼神有些恍惚,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我打小就跟别的男娃不一样。我不喜欢爬树打架,就喜欢……喜欢女孩子家的花头绳,喜欢闻香胰子的味儿,说话走路也学她们……村里人都笑话我,说我是二傻子,是怪物……我爹嫌我丢人,拿棍子打我,我娘……我娘哭着说就当没生过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身躯微微发抖。
“没人拿正眼瞧我,他们都当我是个笑话……我活得……活得像个影子,自己都讨厌自己……”他抬起袖子,用力抹了把眼睛,“直到……直到我认识了韩磊!”
提到这个名字,他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点光。
“他跟我通信,从来不说我怪,不说我恶心。他跟我说,‘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没有谁规定必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做自己,没有错。’”
高悦重复着这句话,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箴言。
“他是第一个……第一个跟我说‘做自己’没有错的人!他让我觉得,我好像……好像也不是那么见不得光……”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把他当成唯一懂我的人!我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跟他说了!我以为……我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他猛地指向街道办里面,控诉道:“可是呢?他见了我的面,一看我长得这样,胖,丑,不像个‘正常人’,他吓得扭头就跑!连句话都不肯跟我多说!他信里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他跟那些人一样,根本就接受不了真正的我!他不要我了!连他都不要我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还能去哪儿?!”
这人说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他那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街道办门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心碎。
姜澜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庞大身躯,第一次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场胡搅蛮缠的闹剧,更是一个孤独痛苦灵魂的绝望呐喊。
顾超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不远处,听到了高悦的哭诉,收起了之前看热闹的心态,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低声对姜澜说:“姜主任,这事儿……看来还真不是给点钱就能解决的了。”
姜澜蹙紧眉头,意识到问题比想象中更加棘手。如何安抚一颗破碎的心,如何妥善处理韩磊这桩无意中惹下的“情债”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心灵依赖债”,成了一个全新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