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六五年九月十一日。
上午时分,阳光正好。
冀北某工业重镇。
一辆改装得看著和新的没区別的军用吉普车,车轮卷著尘土,以超过这个年代吉普车一大截的速度,在宽敞的道路上奔驰著。
这时候的时段,道路上虽有行人和车辆,但非常少。
因为,大家这时候都已经在上班了。
这辆吉普车开得那叫一个奔放,即便在这种行人和车流稀少的情况下,都好几次差点和倒霉的路人来个亲密接触。
但是在撞上的前一秒,就已经掠过。
每次都能差之毫厘地避过。
快得让人怀疑司机是不是喝了假酒。
只留下路上一连串的比较文明的骂娘声。
在这种速度的疾驰下,它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附近。
並且即便快到了,这种程度速度上,吉普车没有选择缓慢减速。
而是直接来了一个急剎。
这急剎却没有发出刺耳的剎车制动和轮胎摩擦土地的声音,而是特別违反常识地静音剎停,好像惯性不存在似的。
它稳稳停在市人民委员会那看著灰扑扑的办公楼前。
咔嚓一声轻响,厚重的车门打开。
二號神念分身李连山,从驾驶位上走出。
此刻,他那身国军军装,已经换成了崭新的六五式军装。
李连山一头短髮如钢针,眼神锐利如刀锋,身姿挺拔如青松。
他下车的同时,从车里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档案袋。
一看就很沉重的东西,被他跟拋一本笔记本似的,在半空高高地打了好几个转,才重新接到手里。
而后,这份档案袋,被李连山隨意地夹在腋下。
他龙行虎步地来到办公楼门口。
门岗的门卫看他气度不凡,又是个眼生的,而且这做派,不太像是善茬,刚想上前盘问。
这时候,李连山已经提前亮出一张盖著『中央四清工作组』钢印的证件,嘴角噙笑,只是这个笑有点冷。
他开嗓,清朗利落的声线带著颐指气使的命令味道:
“带路,找你们王市长和赵局长。”
就凭李连山这个语气。
如果没看到那张证件亮闪闪的国徽和钢印落款,门卫还是有胆色上去问问话,甚至態度凶神恶煞一些,就要直接率先动手的。
让对方知道,哪怕自己只是办公室的门卫,也是让人尊敬敬畏的存在。
打出拳头和警棍,好叫对方知道,办公重地,不是平头百姓撒泼的地儿。
但对方亮出的证件上,那枚威严的国徽和中央级別的钢印落款,门卫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五十多岁,见识过不少公文公章的门卫,知道那些都是真傢伙,而且貌似还是刚製作好不久。
他心头一凛,不敢多问,连忙小跑著引著李连山进去。
……
市人民委员会小会议室里。
此刻,有著大量的烟雾。
自然不是失火,而是几个老烟枪抽的烟气。
不久前,市人民委员会王市长和公安局赵局长,接到了省里来的加急电话通知。
以他们两人为首,会议室里好几个人都抽著烟。
忐忑不安地等著。
嘭的一声。
好像有人在大门上踹了一脚似的。
门突然被打开。
他们看到,打开的大门门口,背著光,一个散发锐意逼人气质的挺拔军装身影,正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们刚透过繚绕的烟雾,大致看到对方那年轻和英俊得过分了的硬朗面庞,对方手里的档案袋就被啪地一声拍在会议桌上。
附带的力气之大,震得茶杯跳了两跳。
“李……李同志”王市长试探著问,
他看著对方年轻得过分的脸,心里直打鼓。
“嗯,是我,李连山。”李连山点点头。
他言简意賅,目光扫过两人,“奉中央四清工作组命令,前来处理本市以『黑虎帮』为首的反动团伙及其勾结的变质分子问题。”
“这是授权文件和相关材料。”他手指点了点档案袋。
赵局长连忙打开档案袋,抽出文件。
只粗略地大致看了几眼,他额头就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冷汗。
文件抬头是最高层某核心机构的名称。
並且文件的措辞严厉。
明確赋予这位李连山同志紧急处置权。
甚至可以先行控制涉案人员,后续才移交司法机关。
那行字,他只看了一眼就记住,『在执行调查时期,对危害国家与人民利益的极少数反动分子,李连山同志拥有先行拘留、搜查之权,需在二十四小时內报备地方政法机关』。
至於后面附著的材料,则详尽得令人髮指。
那些都是黑虎帮头目及其骨干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他们与市里某些干部的勾结记录。
详尽到包含具体干部名单。
还有每个人的交易流水。
甚至流水具体到某某干部在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处收受了多少斤粮票。
多少特殊物资、多少钱……
总而言之,铁证如山!
“这……这……”王市长也凑过来看,看著看著,脸色无知觉地变得煞白。
他知道疤脸刘很猖狂,也知道
但他没想到,离四九城这么远,本镇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是捅到了天上去!
他更没想到,上面派来的人如此年轻。
看上去,这个所谓的四清工作组,出动的还只有对方一人。
而且还带著如此高的权限!
身边还一个配枪的警卫员都没带……
要知道自家这个办公楼的值岗门卫,都配备手枪的。
甚至特殊时期还能申请配备步枪。
给这个年轻人这么大的权限,还不配警卫员或者军队。
上边真不怕对方中途出事么
“材料你们覆核。”李连山却不管这个老油子一瞬间都想了些啥,他的声音冷硬,“我的任务只有一个——清除毒瘤。”
“现在,我只给你们半小时,调集可靠人手,封锁以下地点……”他报出一串地址。
这些地址,是黑虎帮还有其他几个小帮派的地下赌场、秘密仓库。
还有几个没来开会的,涉事干部的单位和住所。
“是!是!我们坚决执行李同志的命令!”
王市长和赵局长挺直腰板,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著。
两人都是冷汗涔涔。
他们知道,自打这事儿传到天上去,上边还派人下来后。
本地的天就要变了。
甚至,大胆点猜,或许是四九城那边的天最早开始变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对绝大多数的居民而言,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但对这座工业重镇的灰暗的地下世界而言,
却是如同末日降临。
黑虎帮最大的那个地下赌场中。
李连山亲自带队破门而入时,作为黑虎帮头目的疤脸刘,正美美地搂著姘头在里间抽著掺了违禁成分的劣质菸草。
事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
——这是他们私下里的浑话。
他浑然不觉,就在这烟都没抽完的两三分钟的时间內,自己的手下和赌客们都被光速控制。
甚至那些想下意识反抗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制服的。
当他把烟抽到一半的时候,门砰地一声炸了。
好像是被人从外面硬生生踹的。
炸成无数稀碎的碎片四散开了。
门外,一个高大的,穿著军装的,让他最看不上的小白脸,拿著一桿微冲,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指著自己。
在这一瞬间,疤脸刘是懵的。
“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半躺在疤脸刘怀里,还半露著春光,確实是有点姿色的年轻女人。
她面色苍白地尖利嚎叫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確实是把疤脸刘叫回神了。
不就是枪么
跟谁没有似的。
疤脸刘一把扔下怀里的美人,把对方摔得哎哟一声。
他当即就要把手伸向面前书桌柜子,那里藏著一把他好不容易搞来的手枪。
但没等他掏出傢伙反抗,李连山就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军靴踹在疤脸刘的那张有著標誌性刀疤的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疤脸刘的脖子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整个人以头为主,带著身躯飞出去。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陷入重伤昏厥的状態。
隨后,被后面跟来的干警合力抬走。
至於那个已经被嚇傻的女子,则有一个女警给她递上衣物,温温柔柔地將人銬住。
她抽抽噎噎地也和疤脸刘手下被抓的一行人一起,被塞进专门开来的货车。
从赌场大门被破,抓住赌客和黑虎帮的成员,再到里间的疤脸刘重伤昏厥,整个过程快得不到五分钟。
猖獗了近十年的黑虎帮头头,就这么水灵灵地栽了。
甚至这四分钟出头的抓捕行动中,占据大头的时间,还是用在了到各个房间抓人的赶路过程上。
……
在抓到疤脸刘之后,
打击黑虎帮以及其他反动团伙的行动还在继续。
在某个废旧仓库,正在交易赃物的几个黑虎帮骨干,被埋伏的公安干警一网打尽。
最先带头反抗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彪壮大汉,被李连山面无表情地用枪托砸碎了半边牙。
事实证明,这个彪形大汉只是看著壮,他牙碎了后疼得满地打滚甚至喊妈妈,全然忘记自己现在的境遇。
端了几个窝点后,黑虎帮的成员差不多被抓乾净。
但李连山並没有停下。
因为这个工业重镇,黑虎帮只是最大的恶,而非全部的恶。
他带著人,將几个小团伙,甚至乡镇里搞宗族欺压的坏分子们都给抓了。
事后,他才来到某副局长家。
这位平时道貌岸然的好局长,今天正好休假,没有去单位。
他美滋滋地在家数著昨天刚收的孝敬。
但就在下一秒,他所在的这个臥房门炸了。
他嚇得心慌手抖腿软,一个没站稳就摔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破门而入的李连山拿枪指著他,面无表情地对身后的干警说:“带走,仔细审。”
这个在家的局长只是第一位被抓的,而且是在自家被抓的干部。
其他的干部,除了少数几个,都是在自家单位被抓的。
毕竟,没那么多人在同一天休假。
他们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平平无奇的一天,忽然就天降祸事到自己身上了。
李连山带队,整体数百號人,除了需要集中力量的少数地区,都是分散各地等候指挥。
但不管哪个地点,听指挥的警员们,却都行动迅捷如风。
並且抓捕行动,精准得就像是开了掛,如有神助。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盘踞一方多年的反动头目及其勾结的干部,在李连山面前如同土鸡瓦狗。
还在懵逼中,连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就被连根拔起。
最后,这些头头脑脑被抓走的消息,像插了双翅膀一样,极短时间內就飞遍全城。
本地的老百姓先是惊疑,隨即是去各处打听,甚至小心翼翼地去他们平日都绕著走的各个事发地查看。
最后,出现在他们面上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感谢组织啊!”
“听说那位负责行动的同志姓李,是个年轻俊朗的军人!”
“果然还是解放军同志最靠谱!以后我就让我家那小子去参军!保家卫国!!!”
“太好了!老子早就受够黑虎帮、大刀帮这些杂碎了!”
“嘿嘿,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孙子不干好事,果然组织来收拾他们来了!”
“苍天有眼吶!李同志来了,咱们镇就太平了!青天就有了!”
……
下午五点出头。
市局临时羈押室外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被抓捕的黑虎帮大小头目、嘍囉,另外几个小团伙的头目和成员,以及那几个涉事干部,塞满了房间。
一些侥倖外出有事,当时没被抓进去。
但平日里跟著疤脸刘欺行霸市,就想著好好表现。
被允诺表现好了以后会有一个正式成员名额。
专门靠收保护费活著的倀鬼们中,出了个点子王。
那个脑子活泛的点子王,听说来的工作组同志是个年轻后生。
便鼓动其他倀鬼们,可以仗著自己老大他们没留下可以当辫子使的直接证据,人多力量大,给里面被关著的人討说法。
而他自己,则是在外面最外围等著。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对自己的小命看得非常重。
討说法,顺便探探那位年轻钦差虚实的活计,还是交给自己的好兄弟们去吧。
走廊上,一片吵嚷声让人心烦。
“凭什么抓人有证据吗”纹身的青年大声嚷嚷。
“疤脸哥是老实本分的社员!你们这是乱抓人!”光头壮汉摇旗吶喊。
“对对!大头哥说得有理,你们办案不是最重证据吗怎么这回一下子就抓了这么多好人你们对得起身上那身制服么”
“你们这种行为,实在是寒了我们这些群眾的心!”
更多有文化的社会閒散人员们都义愤填膺。
仿佛自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
李连山刚从审讯室出来,手里拿著一份有许多不同笔跡的名字,都签字的处理建议书。
这份光速通过的建议书,是针对疤脸刘等几个罪大恶极的头目,建议移交省高级法院从重从快审判。
其余人等,在他的要求下,也是至少二十年起步,一般都是长期劳改。
当然,也有个別例外,比如真的没干啥坏事的,疤脸刘的那个姘头。
她叫耿春兰。
她只用被关一年,劳改合格就能出去。
甚至,还因为她的存在,李连山还抓了几个押送队和看押人员中的潜在害群之马。
也是因为这点小插曲,才能让这份建议书被光速通过。
当时,被李连山下令,由其他警员下场制服那些害群之马。
但作为害群之马的几个警员却毫无自知之明,连声喊冤。
没管那些人的叫屈,还有缉拿同事的警员们的忐忑目光。
李连山当场就叫来耿春兰,当著会议室里的那些领导和警员们的面,问她是不是被那些人摸了敏感部位,占了便宜。
不等愣住的耿春兰搭话。
那些人当场就给跪下了,连忙承认错误,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