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站在重新启用（或者说，被迫启用）的、以传统水镜术和神识感应为核心的简陋指挥中心里，听着各地眼线通过最原始的符鸟、甚至徒步传递回来的、严重滞后且零碎的情报，眉头紧锁。
“阁主，周边三大修士城市均已出现骚乱迹象，资源哄抢，物价飞涨。几个依附于我们的小家族和商会发来求救讯息，他们的护卫力量不足，担心库存被抢。”
“通往外界的三条主要‘高速云路’（由稳定气流和导航信标构成的空中航道）因大量飞行器失灵瘫痪而中断，救援和物资输送变得极其困难。”
“另外……根据一些零散信息推断，‘瞬音阁’、‘风行快递’、‘灵石通宝’等几家巨头，其总部和核心节点似乎受损更为严重，有传言说……他们可能撑不过这次危机。”
每一条消息，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众人的心头。
苏青竹站在一旁，清冷的脸上罕见地带着一丝疲惫。她刚刚带着技术团队的残存力量，试图抢救一些核心数据，或者寻找让部分设备“复活”的方法，但收效甚微。那种基于有序灵子的技术路径，仿佛被从根本上“锁死”了。
“我们……低估了这次‘法则污染’的彻底性。”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这不是简单的干扰，而是……底层编程环境的格式化。除非能找到适应这种‘无序’环境的新算法和新材料，否则，我们之前的技术积累，恐怕……”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龙吟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技术优势，在这场天地剧变面前，几乎被清零。
陈醒抱着他那柄依旧能激发刀罡的巨刃，靠在墙边，冷哼一声：“早就说过，外力终是虚妄。唯有自身修为，方是永恒。如今看来，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能历经万劫而不灭，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这话虽然带着点“马后炮”的嫌疑，但在当前的情势下，却让不少原本对技术路径抱有疑虑的保守派长老暗自点头。
技术派们则面色难看，想要反驳，却发现手头连个能用的“实证”都拿不出来，只能憋着一口气。
就在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几乎要划分为“传统”与“技术”两个阵营隐隐对立之时，一直在旁边摆弄着几块报废符牌和一小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奇异粉尘的赵铭，突然“咦”了一声。
他拿起一块彻底黯淡的“神念同步阵列”符牌，小心翼翼地将那撮幽光粉尘撒在符牌核心的符文节点上。
下一刻，那原本死寂的符牌，核心处竟然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混乱杂色的光芒！虽然瞬间就又熄灭了，但那一下闪烁，在如今这片“技术死域”中，却显得如此刺眼！
“我靠？！”赵铭自己都吓了一跳，差点把符牌扔出去。
这一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青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夺过符牌和那撮粉尘，神念仔细探查，清冷的眸子里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这是……受到冲击波污染后，环境中残留的‘无序灵子’沉淀物？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铭挠了挠头，指着窗外：“就……就那边崖壁上，被冲击波扫过的地方，石头缝里自己凝结出来的。我看它亮晶晶的挺好看，就抠了点下来……”
李慕白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赵铭身边，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苏青竹手中的粉尘和符牌，沉声问道：“青竹，这意味着什么？”
苏青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意味着……并非所有‘技术’都被绝对判了死刑！或许……或许存在一种可能，利用这种被‘污染’的、无序的灵子能量，构建一种全新的、适应现在这种鬼环境的……‘混沌技术’体系！”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慕白，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阁主！我们需要时间，需要资源，需要尝试！这条路可能很艰难，甚至九死一生，但……这可能是我们，乃至整个修真界，在剧变之后，重新点燃‘文明之火’的唯一希望！”
指挥中心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苏青竹这石破天惊的猜想震住了。
利用导致一切崩溃的元凶……作为新技术的基石？
这想法，简直疯狂！但又……充满了某种令人战栗的、打破常规的逼格！
李慕白看着苏青竹眼中那熟悉的研究狂人的光芒，又看了看窗外那混乱而压抑的世界，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准。”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将龙吟阁乃至整个修真界引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但在绝望的废墟之上，哪怕只是一丝微光，也值得用尽全力去抓住。
恐慌的苗头已经在社会各个角落滋生，秩序的堤坝正在被混乱侵蚀。而龙吟阁，这个曾经的“技术灯塔”，能否在这片混沌中，找到那条通往新秩序的道路？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看似代表毁灭的、无序的幽光粉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