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场景，在炼丹房、制符室、灵兽园等地时有发生。老一辈的师长们对此等“歪理邪说”嗤之以鼻，严禁门下弟子接触。而一些年轻弟子私下讨论时，也往往因思维方式的巨大差异，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你说用‘可控温度场’炼丹？笑话！丹火的变化，存乎一心，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是能用固定‘温度’衡量的吗？”
“符箓的威力在于引动天地法则，勾勒大道纹路！你们那什么‘能量回路设计’、‘场效应放大’，简直是对符道的侮辱！”
“与灵兽沟通需要的是心灵共鸣，是血脉感应！你们居然想分析什么‘精神波谱’、‘信息素信号’？把通灵伙伴当成什么了？”
不理解，不认同，无法沟通。传统的修炼者们，凭借千百年形成的稳固认知体系，本能地排斥着这套试图将一切“祛魅”、将玄奥“解析”的新理论。在他们看来，这不仅仅是方法的改变，更是对修真文明核心精神的背叛。
砺锋谷，李慕白的办公室。
赵铭正在汇报近期弟子们的反馈和外界越来越大的压力。
“……戒律堂和藏经阁态度强硬，据说正在串联丹鼎阁、天工苑，准备联名上书。各峰弟子间，抵触情绪也很明显，尤其是那些修炼传统功法有成者，他们认为我们的理论是在否定他们的道路和价值。”
李慕白安静地听着，手中把玩着一枚结构精巧的金属构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难以理解，是正常的。”他缓缓开口，“我们不是在原有的房子里开几扇新窗户，而是在告诉他们，这间房子本身的结构可能有问题，邀请他们一起，用新的材料和力学原理，重新设计和建造一栋更坚固、更宏伟的建筑。这对于一直住在旧房子里的人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甚至感到恐惧的。”
他放下构件，目光平静地看向赵铭：“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们要放弃‘感悟’那种模糊而充满不确定性的方式，转而追求‘精确’和‘可控’。因为他们习惯了将修炼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寄托于天赋、机缘和某种不可言传的‘悟性’上。而我们的理论，在试图将这种‘不确定性’尽可能转化为‘确定性’，将依赖天赋的部分，尽可能通过方法和工具来弥补。”
“但这触及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陈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在门框上，抱着双臂，“尤其是那些依靠特定天赋和血脉传承占据优势的群体。当‘灵根优劣’可能被‘频谱适配’替代，当‘炼丹天赋’可能被‘精确控温’和‘分子级提纯’技术超越，他们自然会感到恐慌和愤怒。这不是简单的理念之争，而是利益和地位之争。”
李慕白点了点头：“所以，光靠解释和辩论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更直观的证明。证明我们的‘精确’和‘可控’，不仅能达到他们‘感悟’所能达到的高度，甚至能超越，并且……更具普适性。”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一幅巨大的龙吟阁及周边地域图前，目光落在其中几个标记点上。
“通知下去，‘启明项目’第一阶段理论普及暂告段落。接下来，启动‘实证阶段’。”
“我们要用无可辩驳的成果，让他们即使无法理解，也不得不正视，不得不……接受。”
实验室的灯光下，李慕白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他知道，打破认知的壁垒，比打破物质的壁垒更加困难。但当旧有的解释无法满足对世界更深层次的探索欲望时，新的范式，无论遭遇多大的阻力，都终将如潮水般涌来。
传统修炼者的难以理解，是这场变革中必然的阵痛。而砺锋谷要做的，就是让这阵痛之后的新生，足够耀眼，足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