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反应，一如预料的激烈。
“全频段扫描？”王主任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报告，声音都提高了八度，“陈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要暂停至少48小时的主数据采集！你知道这48小时的数据对我们完成年度科学目标有多重要吗？就为了验证你那个……那个还没影子的‘前兆’信号？万一什么也找不到呢？这个责任谁来负？！”
赵教授则相对冷静，但眉头也紧锁着：“小陈，你的想法，从探索的角度，我理解。但是，这动静太大了。而且，技术上是否可行？探测器的响应函数在不同能段差异巨大，你如何确保采集到的数据是有意义的？这海量的数据，你打算如何分析？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陈醒早已准备好应对这些质疑。他打开随身电脑，展示了他设计的详细技术方案，包括如何最小化对主线任务的干扰（利用预定的探测器维护窗口期），如何校准不同能段的响应，以及他规划的分布式计算数据分析流程。
“王主任，48小时的数据损失，我们可以通过后续优化运行方案来弥补。但错过这个可能发现新现象的机会，损失是无法估量的。”陈醒看向王主任，语气诚恳而坚定，“赵教授，技术上的困难确实存在，但我有信心可以克服。数据分析方面，我只需要项目组百分之十的备用算力，持续一周时间。”
“百分之十？一周？”王主任连连摇头，“这也会影响其他同事的数据处理进度！”
会议陷入了僵局。无论陈醒如何解释，王主任出于稳妥和项目整体利益的考虑，坚决不同意。赵教授则显得犹豫不决。
就在局面几乎无法挽回时，陈醒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他关闭了电脑，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位领导，沉声说道：“赵教授，王主任。我明白二位的顾虑。这样如何，这次实验，不以项目组的官方名义进行，由我个人发起。我会向院里单独提交申请，并注明一切后果由我个人承担。所需的计算资源，我可以尝试向国家超算中心另外申请，或者动用我个人的科研经费。我只请求项目组能够在我获得批准后，提供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技术支持，比如允许我临时调整数据采集模式。”
这番话，等于将所有的压力和风险，完全揽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成功了，荣誉属于项目组（如果他还在的话）；失败了，他将是唯一的责任人。
王主任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赵教授看着陈醒那双充满决绝和信念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仿佛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idea而奋不顾身的影子。
最终，赵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语气复杂：“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项目组……可以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但是，申请报告，必须由你个人署名提交，并且，绝对不能影响‘曦和’项目的核心数据采集任务！这是底线！”
“谢谢赵教授！谢谢王主任！”陈醒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地向两人鞠了一躬。
离开会议室，他立刻开始行动。撰写给研究院的单独申请，联系超算中心的朋友咨询资源情况，进一步完善技术细节……他像一个即将踏上未知征途的战士，忙碌而沉着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赌注。
他将所有的筹码，都推到了“全频段扫描”这张牌桌上。
赢，则海阔天空；输，则满盘皆输。
几天后，经过一番波折，并得益于吴岳导师在背后一些不为人知的推动，研究院最终批准了这次极具争议的实验，但附加了极其苛刻的条件和免责声明。
实验时间，定在了一个预定的探测器维护窗口期。
整个“曦和”探测器，将暂时卸下它捕捉中微子的神圣使命，化身为一艘在物理参数海洋中进行盲目航行的探险船，去搜寻那可能存在于任何频率的、“幽灵”的足迹。
陈醒站在主控室中央，看着技术人员们按照他的方案，开始修改系统参数。庞大的数据流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贪婪”的模式，吞噬着来自探测器每一个角落的信息。
全频段扫描，开始了。
赌注，已经掷下。
答案，将在浩瀚的数据之海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