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恶鬼铁啮(1 / 2)

连续几日徒劳无功的搜寻,如同在无边的泥沼中跋涉,这片由金属、垃圾与人类悲苦构筑的迷宫,远比任何恶鬼盘踞的巢穴更令人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腾的烦躁。大海捞针实不可取,如今,唯有以静制动。

“守株待兔……”冰冷的词语在他心中成形。那恶鬼每三五日便出来觅食掳人,上次的目标就是紫藤花之家。它再次前来的可能性……极高。这几乎成了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连续数日,白鸟岩日夜颠倒,于夜晚静候恶鬼前来,终于......

在紫藤花之家一处隐蔽的废弃楼阁顶梁上,白鸟岩如同没有生命的磐石,与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严冬的冷风卷着工业尘霾和垃圾腐烂的气息,砭人肌骨,他却浑然未觉。视野所及,唯有脚下那小小的庭院和一排紧闭的屋舍轮廓,被纯粹的黑暗包裹着。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此刻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

时间拉回到白鸟岩于紫藤花之家楼阁静候的那个寒冷夜晚之前。

地点:鹤见区边缘,巨大而破败的废弃熔炼车间深处。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污,弥漫着刺鼻的铁锈腥气和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更深处的血腥与衰败的甜腻。巨大的熔炉如同死去的钢铁巨兽,在微弱的月光(从破败的天棚缝隙漏下)映照下,投下扭曲而沉重的阴影。

就在这阴影的核心,一个用厚重锈蚀钢板和粗大铁条强行熔焊而成的、如同某种工业化地狱造物的巨大牢笼静静矗立。焊接处丑陋的疤痕疙瘩在微光下泛着暗红色泽。

笼内深处,几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一、二、三、四…”

一个低沉、含混、仿佛喉咙里卡着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和压抑不住的…饥渴?

说话的,正是那只名为铁啮的恶鬼。它佝偻着背,那只由废铁扭曲而成的巨大钳臂,正用一根尖锐如刀的指尖,缓慢而精准地划过冰冷的铁笼条,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同时点数着蜷缩在角落里、因极度恐惧而僵硬的几个小女孩。

它的身躯覆盖着锈迹斑斑、如同劣质铸铁拼接而成的板甲,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细微的金属摩擦。那张藏在锈铁面甲下的脸,只有一双闪烁着浑浊暗黄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笼中的“货物”。

“还差一个…还差一个……”它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焦躁和近乎偏执的急迫。

它的目光,贪婪而充满占有欲地在笼中女孩们苍白恐惧的小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阴影最深的那个角落。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滩难以洗净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粘稠污渍,空气中隐隐残留着一丝被铁锈味掩盖的、极淡的属于小孩子的血腥气。

那是前几日的属于“自己”的食物。一个不听话、试图逃跑的小男孩。铁啮记得那种……短暂的“满足感”。但比起上头交代的“任务”,那种低级口腹之欲的满足,显得无足轻重。

大人要的是“完整的”、“新鲜的”、“干净的”……小女孩。

它的视线重新移回到笼中的女孩们身上,那份纯粹属于恶鬼的、垂涎欲滴的贪婪几乎要溢出。“…那里…好像还有几个…嗯…紫藤花那边…似乎还有……”

它的记忆片段里,清晰地印刻着那个叫紫藤花之家的地方——那与周围肮脏环境格格不入的几株顽强藤蔓,那些被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的小衣服,那些鲜活的脸蛋……

“嘎…吱……”铁笼在它无意识的用力抓握下发出呻吟般的扭曲声。这声音立刻让笼中那几个已经冻僵、恐惧到极点的女孩浑身猛地一颤!其中一个最小的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抽泣,又迅速用满是冻疮的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铁啮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反应。它那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舔了舔覆盖着铁锈般厚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闷响。但旋即,那份急于“完成任务”的执念又压倒了本能。“耐心…耐心点…小女孩…不能吃…”

它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血腥欲望,巨大的钳臂不再点数铁笼,而是转向了角落——那里堆积着几个用沾满油污和铁锈的粗布裹着的、半凝固的漆黑煤块。那是它用操控来的几块废铁,半夜去贫民窟边缘偷换来的、给“货物”们勉强续命的“燃料”。它小心地用钳臂夹起最大的一块,塞进了嵌在铁笼边缘、一个用厚铁片和铁管粗糙焊接成的简易小火炉里,然后操控一丝微弱的铁元素摩擦出火星,点燃了炉子里的破布引火物。

一小簇暗红色的、几乎没什么温度的火苗在铁炉中艰难地燃起,散发出呛人的劣质煤烟味。这点微弱的热源对于巨大的空间和冰冷铁笼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铁笼角落那几个挤在一起的小生命而言,那一点点光和烟雾所带来的虚幻“暖意”,或许是她们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与死亡不同的东西。

铁啮满意地看到火苗升起,确保这些“易碎品”不至于在运送前冻死或者过于虚弱。这是“货物”价值的一部分。

“等着…好好…等我回来…”它对着笼中瑟瑟发抖的身影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低语,像是安抚,又像是宣判。随即,它庞大的身躯缓缓站直,带起一阵金属摩擦的噪音。最后再审视了一番自己的“仓库”——那冰冷坚固的铁笼和笼中几个被恐惧钉在原地、如同待宰羔羊的“活物”,它发出了几声如同金属刮擦般的低沉声响,不知是满意还是饥饿的咕哝。

然后,它转身,巨大的脚步拖曳着沉重的铁躯,伴随着持续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步一步地走向被厚重铁锈和变形金属堵了大半的车间巨大豁口。月光从那个不规则的破洞射入,在地上投下一块斑驳的光影。

它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挤出破洞,彻底消失在厂房外无边无际的垃圾场与夜色构筑的迷宫中,只留下车间内凝固的恐惧、绝望的煤烟味,和铁笼中几个小女孩压抑到极致的、微不可闻的抽泣。

......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骤然间!

一股微弱却极具穿透性的气息顺着夜风飘来——新鲜的、带着恐惧的铁锈腥味,混合着工业废料发酵般的陈腐恶臭。

“来了!”白鸟岩的瞳孔瞬间锐利如鹰隼。

如猫般轻盈,没有一丝声响。一个高大、畸形、覆盖着锈迹斑驳金属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紫藤花之家的小院外。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各种粗糙废铁扭曲焊接而成的“铁钳右臂”微微转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它警惕地环顾四周,紫藤花的香气让它本能地感到一丝厌恶,但并未强烈到让它退缩。它伸出那只覆盖着铁甲的左手,对着挂在大门上的生锈铁锁虚虚一抓。

咔嗒。

一声轻不可闻的金属脆响。并非暴力破坏,锁芯内部的结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熔融再冻结,门锁自然地弹开了。整个过程利落得可怕,未惊起一丝多余的风声。

白鸟岩在黑暗中眯起了眼。它小心翼翼的程度,不像是寻常饥渴进食的恶鬼所为。更像是……白鸟岩料定这恶鬼有更深的目的。他决定“试”它一试。

恶鬼潜入屋内,脚步带着些许急切。然而,下一瞬,它的动作凝滞了。空寂!死一般的空寂席卷了它的感官。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活人的温热……这里空无一人!疑惑与一丝不安瞬间攫住了它的心神。

就在它心神动摇的千分之一刹那,一个冰冷得毫无征兆的声音仿佛撕裂了寂静的实体:

“在找什么?”

伴随着这低语,冰冷的利刃如同幽灵探出的獠牙,精准、狠辣地从背后刺入了它的心脏!

“唔!”恶鬼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震惊压倒了痛楚。“竟未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它浑身铁锈爆鸣。它瞬间汲取屋内散落的铁制品——铁钉、门栓、甚至旧厨刀的碎片!这些铁屑瞬间汇聚到它那只恐怖的右钳臂上,凝聚成一个巨大、粗糙、布满锈迹的钢铁拳头!

“吼!”它嘶吼着回身,以山崩地裂之势,将这个凝聚了愤怒与恐惧的“铁拳”砸向袭击者立足的方位!

白鸟岩身影如鬼魅般侧滑,铁拳擦着他的衣角落空,将腐朽的地板砸出一个大洞。寒光一闪而过!在避开拳头的同时,冰冷的刀刃已顺势划开了恶鬼的胸口,锈蚀的皮肉翻卷,却没有预想中鲜血狂喷的景象,只有浓烈的铁锈味和更深的污秽气息涌出。

短暂的交手,恶鬼完全落在下风,毫无还手之力!

“可恶!”被轻视和恐惧彻底点燃的怒火取代了理智。它发出狂怒的咆哮,周身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吸力!这一次,范围远超小院!整条街道乃至更远处——破落屋舍的门窗残骸、围栏铁丝、丢弃的铁桶铁罐、甚至深入地下废弃管道……所有蕴含铁质的物件都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剥离!

“血鬼术·黑铁炼成·秽铁拥城!!”

无数的铁屑、铁片、铁块如同归巢的蜂群,朝着恶鬼狂涌而来!

锈迹斑斑的铁流疯狂地覆盖、组合、加厚,转眼间,一副粗糙厚重、布满尖刺和焊接缝隙的狰狞铠甲便覆盖了恶鬼全身!沉重的金属给它带来了畸形的安全感和力量感。

它不敢在狭小的空间内与这可怕的剑士缠斗!趁着重甲覆盖的瞬间,恶鬼毫不犹豫地用那只完好的巨钳臂猛地砸向墙壁,硬生生开出一个大洞,庞大的身躯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轰然撞出屋外,踏入了空旷的庭院。

白鸟岩紧随其后,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缝隙,照亮了庭院中那副移动的钢铁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