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招募不知根底的游侠,大相国寺更让人安心。’
‘本就是皇家寺院,又是天下第一古刹,高手如云,何必舍近求远?’
‘借此凶案的时机,请这位大师坐镇,来日再借着夫人礼佛的契机,多上香火,一旦打牢了交情,我庞府的安危就有了长久的保障。’
庞吉默默调整策略,语气诚恳无比。
“贫僧在此,自当护持贵府上下。”
展昭合掌还礼,没有推辞。
虽然自己护卫庞府安全,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但现阶段确实是最好的切入办法。
“那就拜托大师了!”
眼见庞吉松了一口气,展昭接着道:“定尘的尸体需要收殓安放,这杀人的第一现场,也请贵府上下不要再进去,避免破坏线索。”
“当然!当然!”
庞吉立刻吩咐下人,整理出一间屋舍,临时停放尸体,又谦虚地道:“大师还有什么吩咐?”
展昭看向无精打采的罗世钧:“贫僧能否问罗员外一个问题?”
庞吉目光微动,轻叹道:“老夫这位外兄一向重情重义,对待身边的亲随也视作手足,如今惨遭不幸,想必心中极不好受,若有何失态之处,还望大师见谅。”
他预感到,罗世钧在这起案件里,恐怕脱不开干系。
这是提前铺垫了。
但当展昭来到罗世钧面前,第一个问题依旧问得对方面容失色:“昔颜花是不是并不稀有?”
“大师这是哪的话?”
罗世钧先是变色,然后迅速定神,语气悲痛地道:“若非昔颜花珍稀至极,我的亲随,也是贵寺的定尘师父,岂会遭受杀身之祸?凶手显然是冲着昔颜花来的啊!”
“这便怪了。”
展昭看向他怀里的锦盒:“罗施主先前与贫僧叙话时,怀中始终紧抱锦盒,现在你的那朵昔颜花,还在锦盒内么?”
罗世钧手颤了颤,无奈地道:“还在。”
展昭道:“那请问凶手插在死者胸口的昔颜花,又是从何而来?”
罗世钧干声道:“昔颜花固然稀有,却也不止一朵,想来是凶手也有此花,又不忿我们先宣扬此花奇效,才会下手杀害定尘师父……”
展昭道:“然后凶手将自己带来的花插入死者的胸口,只为了泄愤,不惜让珍贵的昔颜花沾染杀人的不详?”
罗世钧:“……”
别问了,别问了。
圆不上了。
“现在有两大疑问。”
展昭总结:“其一,若凶手当真为了偷盗昔颜花而来,理应寻当时抱着锦盒的罗施主发难,可此人却袭击了护卫定尘;”
“其二,凶手杀害了定尘,又将另一朵昔颜花插于其心口——此般行止,分明别具深意,不知罗施主能否参悟其中玄机?”
罗世钧唯有摇头:“我不知其中有什么玄机,我只知道凶手杀了人,大师既为死者的同门,理应为他报仇!”
“我会的。”
展昭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旁边听着,脸色也不太好看的庞吉:“庞施主可知,死者在遇害之前,曾经受邀见过不少人?”
庞吉皱眉:“见了谁?”
展昭将死者定尘今晚的大致活动轨迹,仔细讲述了一遍。
“竟有此事?”
庞吉还真不知道,死者在遇害之前,居然先后四次出门,且见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大相国寺的僧人死在庞府,已经不是小事,如果再将那些前来作客的贵人牵扯进来……
庞吉知道不能放任下去,转向罗世钧,开口道:“子衡兄,昔颜花之事,你有什么要对老夫说的么?”
子衡是罗世钧的表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称呼了,他不由地一怔,迎向庞吉的视线,然后心头一凛。
庞吉静静凝视过来,眼神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罗世钧一凛,心里又惊又怒:‘你到底是哪边的?给这和尚三言两语之间,就倒戈相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外兄啊!’
庞吉将他呼来喝去,终究是靠山,对外至少是保持一致的,罗世钧万万没想到,被这位戒色大师审问一番也就罢了,连庞吉都来审他。
‘好机会。’
展昭则借庞吉之势审问,开始感应罗世钧最细致的情绪波动。
这是他自从习得心剑神诀后,与六心澄照诀相辅相成后才有的能力。
前为心灵秘术,后为心法根基。
两者合力,读心办不到,但目标只要武功逊色于他,情绪的起伏,已是洞若观火。
武功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此刻罗世钧的情绪反应,就清晰至极地暴露出来。
在初见定尘尸体时,他是满腔的震惊。
然后在等待旁人赶到时,转为忧思与恐惧。
现在又变成了怒火、恨意还有一股深深的……遗憾?
‘遗憾?’
‘为什么有遗憾?’
展昭心头一奇。
庞吉审问罗世钧,是为了庞府的安危与声誉,罗世钧则觉得对方身为亲戚,不帮自己人,当然恼怒非常。
而怒火积蓄到一定程度,自会引发恨意,罗世钧此时将庞吉也给恨上了,并不奇怪。
但遗憾又是怎么回事?
短时间内的情绪是连续的,罗世钧恼怒,生恨,然后遗憾……
遗憾计划中的事情没有完成?
一件与庞吉有关的事情,本该让他狠狠出一口恶气的事情?
“唉!我真的不知凶手是谁!庞府是我妹子的家啊!今日又是她的生辰!我若是知道,怎能允许在这个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