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兵小李举着张皱巴巴的信纸,军靴沾着泥,裤脚磨破了,跑得头发贴在额头上,脸红得像烧过。
他冲上城墙时没站稳,踉跄着扑到陈冰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
“通了!京都总部联系上了!陆队、赵上校,总部说收到我们的信号了!”
城墙上瞬间炸了。靠城垛的士兵猛地起身,撞得城砖“咚”响;
蜷缩的士兵互相推搡着站起来,有个踩掉了鞋子,光脚踩在冰砖上也不觉得冷。
陈冰忘了手臂的伤,一把抢过信纸,指尖捏得发白,信纸都被攥出了褶。
他扫了三遍,眼睛越睁越大,突然对着城墙下吼:
“我们赢了!总部说燕云军主力伤亡过半,退到边境线外了!”
欢呼声掀翻了城楼。有个士兵举起断矛,对着晨光挥舞,矛尖的血痕在光下发亮;
两个重骑兵抱在一起,甲片撞得“铿锵”响,疼得龇牙咧嘴也不肯松开;
被火灼伤的修士忘了后背的疼,眼泪顺着结痂的脸往下淌,混着晨光,亮晶晶的。
从第一城开始,到第三城的铁塔阻击战,再到第五城的断桥死守、第九城的空城孤守,第十城的冰塞血战……
他们抱着“必死”的念头扛过一场场恶战,此刻终于等到了回应——
不是“残兵”,是“未沦陷的十二城”;
不是“溃败”,是“守住北境”。
陆云许扶着城垛站起来,丹田的疼好像轻了些。
他望着晨光里的十二面旗,奔马旗的马鬃燎了半片,冰棱旗冻着霜,古商旗沾着土,每一面都浸过血,却在光里格外亮。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哽咽,却听得清:
“马强,第五城的弟兄们,所有倒在北境的同袍……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守住了,守住了城,守住了百姓的家。”
兰夜用灰雾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湿意。
他想起第九城的寒夜,他独自守在断墙下,金丹裂了也不肯退;
想起第十城冰塞,他把百姓护在身后,自己迎着火蛇。
如今他身边有了人,不用再孤军奋战,晨光落在他脸上,暖得像同袍的体温。
赵雪走到焦黑的木栅栏旁,指尖摸着那块“第五城”木牌。木牌凉得硌手,刻痕里的焦灰被她拂掉,“第五城”三个字露出来,笔锋依旧硬。
她睫毛上的冰棱化了,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木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是暖的。
“第五城的弟兄,”她轻声说,“燕云军退了,西门守住了。”
杨文掏出《古商道图》,展开在晨光里。泛黄的纸页被晒得暖烘烘的,线条染成了金,那些暗道、补给点的符号,像活了过来。
千年前的祖先用青玄石砌通道,存下粮草;
千年后的他们,用同心守住了这些传承。
他摸着纸页上的土腥气,那是古墓的味道,也是北境的味道:
“祖先,我们做到了,守住了第十二城,守住了北境的根。”
小七兄妹蹲在城楼下,妹妹抱着药箱,眼泪掉在瓷瓶上,“嗒嗒”响,却笑着说:
“姐姐,以后不用躲在冰塞里了,百姓们能回家了!”
小七点头,擦去妹妹的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她想起第十城冰塞,妹妹后背挨了一刀;
想起第十二城,第五城的士兵把他推到安全处,自己冲进火里。
这些牺牲都有了意义——
晨光洒在药箱的药王谷图腾上,暖得像希望。
城楼下的百姓也涌了上来,老丈扛着新劈的木柴,妇人提着热汤,孩子举着采来的野菊。
热汤的香气混着药味、硝烟味,成了北境最踏实的味道。
晨光漫过城墙,漫过焦黑的栅栏,漫过沾血的旗帜,落在每个人脸上——
暖烘烘的,像同袍的手,像祖先的目光,像永远不会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