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断了右臂的士兵,用左手接过灵石,按在眉心,灵力顺着眉心渗入体内。
“就算用拳头,我们也能把燕云兵打回去!”
风沙更烈了,夕阳被黄沙彻底遮住,天地间一片昏暗,像是提前降临的黑夜。
只剩下铁甲犀的嘶吼、武器碰撞的脆响,还有士兵们不屈的呐喊,在黑风口的隘道中回荡。
陆云许靠在冰墙上,看着眼前的景象:
有的士兵用锄头砸断了修士的剑,却被对方的灵力震得吐血,却依旧咬着牙再战;
有的士兵抱着修士滚进沙坑,哪怕被犀甲擦伤也要拖对方一起倒下,同归于尽也毫不退缩;
有的士兵用身体挡住刺向同伴的刀,后背鲜血直流却依旧死死按住敌人的手臂,为同伴创造反击的机会。
他们拿着最劣质的武器,却在为最珍贵的土地拼命。
兰夜的灰雾此刻成了防线最锋利的武器,他将灰雾凝成细刃,不断切割燕云修士的盾甲,符文的光在灰雾的腐蚀下渐渐暗淡,失去了防御的威力。
又用灰雾缠住剩下两头铁甲犀的腿,像墨色的锁链,让它们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嘶吼。
少年的银发散乱在风中,脸上沾着沙尘和血迹,却眼神明亮,像一道永不熄灭的光 ——
他始终绕在陆云许身边,替他挡下一次次偷袭,替他守住防线的正面。
“撤!快撤!”
当最后一头铁甲犀被陆云许的冰棱刺穿眼睛,倒地不起,燕云修士的灵力也彻底耗尽时,为首的将领终于撑不住了。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被困住的铁甲犀,看着那些拿着劣质武器却依旧冲锋的护国军士兵,眼神中满是绝望,嘶吼着下令撤退。
残余的燕云军拖着同伴的尸体,丢盔弃甲,狼狈地逃回沙丘后,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风沙卷起他们丢弃的武器,砸在崖壁上,发出绝望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失败哀嚎。
黑风口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沙的呼啸,天地间一片狼藉。
陆云许缓缓滑坐在冰墙上,身体顺着冰墙滑下,死神镰刀从手中滑落,砸在沙地上发出 “笃” 的一声,沉闷而有力。
金丹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眼前阵阵发黑,视线模糊,却还是勉强睁开眼,看着围过来的士兵。
有人手臂被砍伤,用布条草草缠着,血渍依旧在渗;
有人腿被铁甲犀踩断,却靠在同伴肩上笑着,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有人脸上沾着血,却举着磨尖的锄头欢呼,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每个人都带着伤,却满是胜利的喜悦。
“陆队!我们守住了!黑风口守住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举着锄头,兴奋地喊道,锄头刃上还沾着血,却依旧挥舞着,像在庆祝一场盛大的胜利。
兰夜蹲下身时,膝盖在沙地上磕出轻响,他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个素白瓷瓶,递到陆云许面前,手指还攥着自己的披风角,指节泛着白。
瓶身上没有标签,却有正品疗伤药特有的清苦香气,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灰雾气息,格外安心。
“这是之前从燕云军修士尸体上搜来的,我一直没舍得用。”
他声音放得很轻,银眼垂着,能看见眼尾泛红的痕迹,满是藏不住的心疼。
“快吃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金丹的裂缝也……”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气音堵了回去,他怕再说下去,声音就要抖。
陆云许接过药瓶,瓶身还带着兰夜的体温,暖得烫手,他倒出一粒丹药吞下,丹药入口即化。
温和的圣光之力在体内缓缓散开,先顺着经脉淌向丹田,像给裂开的金丹敷上一层暖绒,钝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再漫到左臂的伤口,灼意被压了下去,连渗血的速度都慢了。
他喉结动了动,看着兰夜冻得发红的耳朵,又把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无比坚定的笑。
“我们守住的不只是黑风口,还有十二城的粮道。”
“只要粮道在,第四城的张大山、第五城的王强,还有其他城的弟兄,就有底气继续守下去。”
他顿了顿,抬起头望向远处十二城的方向,风沙还没完全散,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沙色轮廓。
看不到铁塔上的连城火,看不到农田里的新绿,却能清晰想象出那些身影 ——
张大山举着锄头加固沟渠,王强趴在崖壁上拉弓,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硬扛。
“李三石他们扣我们的补给,帅帐的人默许贪腐,但我们不能放弃。”
陆云许的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进水里,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因为我们守的不是护国军的营垒,是楚国的百姓,是脚下的这片土地。”
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没人说话,却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断了右臂的士兵用左手把短矛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年轻士兵摸着锄头刃上的血渍,之前的沮丧全没了,眼神亮得像燃着的火;
老兵赵六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嘴角扯出个糙笑。劣质的铠甲、磨尖的锄头、断了刃的刀,在这一刻,仿佛都变成了最坚固的盾牌。
风沙掠过他们的脸,刮得皮肤发疼,却吹不散眼中的坚定。
他们都懂了,陆云许没说出来的话 ——
就算没人给补给,就算被高层忽视,只要他们还站着,黑风口就不会破。
兰夜解开自己的披风,动作轻得像怕碰疼陆云许,披风边角扫过陆云许渗血的袖口,他下意识顿了顿,把披风往伤口那边拢了拢,才轻轻披在陆云许肩上。
披风上还带着少年的体温,挡住了刺骨的风沙,连漏进来的沙粒都少了。
他挨着陆云许坐下,肩膀轻轻靠着对方的胳膊,没有刻意的亲近,却自然得像早已这样过千百次。
“以后不管是守黑风口,还是找李三石算账,我都跟你一起。”
少年的声音很稳,银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
陆云许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却轻轻往兰夜那边靠了靠,肩膀垮下来时带起一阵酸痛,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紧绷了两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松弛,金丹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左臂的伤依旧刺骨,可他的心中却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身边有兰夜,有这群愿意跟着他用锄头拼杀的士兵,还有十二城那些素未谋面却同样坚守的弟兄。
他们像一束束微光,零散却执着,汇聚成了北境最坚固的防线。
风沙渐渐小了些,不再是之前那般狂躁,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星光,在沙粒的折射下,泛着细碎的光。
陆云许望着那点星光,喉结动了动。
他清楚,燕云军不会善罢甘休,休整过后定会再来,李三石的打压也不会停止,下一批补给说不定会更劣质。
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但他不怕。只要黑风口还在,只要他和兰夜、和这些弟兄还能并肩站在这里,就有信心等到黎明。
等到将外敌彻底赶出北境,将那些吞着士兵鲜血的蛀虫一一
清算的那一天。
等到连城火照亮整片北境,百姓能在田埂上安心吃热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