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断后(1 / 2)

天快亮时,洞外的风雪终于歇了。

林卫国掀开水囊抿了口温水,刚冻僵的喉咙泛起暖意,率先迈步走出山洞 ——

谷内一片刺目的纯白,丈厚的积雪把帐篷、战马、尸体全埋得严实,只偶尔有半截弯刀刀柄、一块焦黑的帐篷布露在雪面,像被雪咬碎的残片。

那堆粮堆还在燃,火星在雪地里明明灭灭,黑烟被晨风吹得又细又长,在朝阳下渐渐散成淡雾。

赵莽第一个冲过去,蹲下身就往雪地里挖,冻红的手指插进积雪,雪沫子顺着指缝往下掉,没挖两下就没到了膝盖。

“好家伙,这雪能埋住半头铁甲兽!”

他拎起一块冻硬的雪团砸在地上,雪团崩开。

“就算有活口,也得在雪底下闷死 —— 这仗,咱们赢透了!”

士兵们的欢呼瞬间炸开来,不是整齐的呐喊,是带着哭腔的、零散的嘶吼。

有个年轻小兵猛地把弯刀插在雪地里,双手攥着刀柄,头埋在臂弯里笑,肩膀却一抽一抽的;

老兵老周捶着自己的肋骨,疼得龇牙却笑得响亮,胸口的瘀伤被震动得发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舒坦;

还有人互相捶着后背,雪沫子从甲胄缝里掉出来,笑纹里嵌着的雪粒一融化,就顺着脸颊往下淌,冻成了亮晶晶的小冰珠 ——

他们太久没打这样痛快的仗了,从防线崩溃到躲在雪洞啃树皮,这口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在雪霁的晨光里吐了出来。

林卫国站在坡上,看着这群笑泪交织的弟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抬手抹掉眉梢的雪沫,掌心的老茧蹭过玄甲,忽然笑了 ——

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真正松快地笑,不是议事时的沉凝,不是战前的坚毅,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暖。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陆云许和林月萱,陆云许正弯腰帮赵莽拍掉裤腿的积雪,死神镰刀的刀鞘沾着雪,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林月萱则在整理药包,指尖捏着半片止血丹,见他看来,抬手比了个 “伤口无碍” 的手势。

“走,回第一城!”

林卫国的声音比平时亮了几分,玄甲碰撞的 “咔嗒” 声在谷内回荡。

“让城里的弟兄看看,护国军里也是有硬骨头的!”

赵莽一听这话,立马吹了声口哨,把那半截 “侦察” 令旗插在雪地里 ——

旗面的 “守土” 二字沾着雪,却依旧挺括。

“留个记号,让燕云的人知道,这谷是咱们的!”

他拔腿就往谷口跑,冻僵的脚在雪地里踩出深窝,身后的士兵们跟着起哄,弯刀敲着玄甲,“咚咚” 的声响像擂起的战鼓。

朝阳从雪山后爬上来,金色的光泼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亮,把小队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直。

林卫国走在中间,肩胛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没觉得沉 ——

玄甲上的雪沫被阳光晒化,顺着甲片的纹路往下淌,凉丝丝的很舒服。

陆云许走在他左侧,时不时帮他扶一把被雪挂住的披风,低声说:

“回营先让月萱给你换药,伤口不能再冻着。”

林月萱则在右侧跟赵莽搭话,问着第一城伤兵的情况,指尖飞快地在布上记着需要补充的丹药。

队伍里的欢呼渐渐歇了,却没人觉得闷。

有士兵摸着自己胳膊上的旧疤,想起城破时护着他的老兵;

有人攥着怀里的碎银,那是要寄给家乡妻儿的;

赵莽突然哼起了护国军的军歌,调子跑了腔,却越哼越响,很快有人跟着和 ——

歌声在雪谷里飘着,带着点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嘹亮。

林卫国抬头望着朝阳,金色的光落在他脸上,把眼角的细纹都染成暖的。

他想起三天前赵莽在雪堆里的眼睛,想起张副队抱着炸药包的背影,想起老周断了的肋骨 ——

这些牺牲的、坚持的弟兄,都是这北境的根。

燕云的五千主力还在黑风口等着,更大的仗还在后面,但此刻他心里踏实得很。

雪地上的脚印一串连着一串,通向第一城的方向。

阳光越来越暖,雪开始融化,“滴答” 的水声混着甲片的碰撞声,像一支轻快的调子。

林卫国忽然加快脚步,身后的队伍也跟着提速,影子在雪地上晃悠着,像一群迎着光生长的树。

他们知道,这只是一场小胜,但这丈厚的积雪下,埋着的是燕云的嚣张;

这朝阳的光里,燃着的是护国军的火种。只要他们还并肩站着,守住这第一城,守住彼此,就算面对千军万马,这北境的土地,也绝不让外敌踏破半分。

……

雪崩后的雪原像被敲碎的寒玉,白得晃眼,寒风卷着碎雪粒子,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得人牙床发酸。

呼出的白气刚飘到鼻尖,就凝成细小的霜花,粘在胡茬上,没一会儿就堆成了白绒绒的一层。

林卫国带着小队刚撤出野狼谷三里地,身后突然传来 “轰隆隆” 的声响 ——

不是雪崩的闷沉,是密集的马蹄砸在冻土上的震动,沉得像擂鼓,震得脚下的积雪簌簌往下掉,连靴底的冰碴都在颤。

“是踏雪骑!”

赵莽第一个喊出来,他捂着左臂的伤口,粗布绷带早冻成硬邦邦的血痂,一扯就疼得他龇牙。

“这马蹄声错不了,只有他们的铁掌能踩出这么沉的动静!”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雪原尽头扬起一道白色雪雾,雾里的黑影越来越清晰 ——

两百骑玄甲骑兵疾驰如飞,像一把黑色的尖刀往这边扎。

他们的防雪鳞甲是玄铁锻的,每片甲片边缘都磨得锋利,雪花落上去 “唰” 地就滑开,连一点白痕都留不下;

马蹄裹着三寸厚的防滑铁掌,踩在结冰的雪地上 “咔嗒” 响,半点打滑的声音都没有。

最前头的将领拎着杆黑铁长枪,枪尖挑着面墨色狼旗,旗面上的狼头用金线绣的,獠牙龇着,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

那是燕云主将亲卫营的标志,踏雪骑,据说从无败绩。

“将军!他们追得太快了!”

赵莽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急。

“伤兵走不动,小王断了腿,全靠人扶着;咱们剩的灵石就够三个修士撑半个时辰,再拖下去,一刻钟都撑不住!”

林卫国猛地勒住马缰,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掌踏碎地上的薄冰,溅起的冰碴子打在玄甲上。

他回头望,踏雪骑的黑影已经从模糊的小点变成整齐的队列,狼旗在雪雾里越来越清楚,马蹄声像砸在心上,每一声都催得人喘不过气。

身边的士兵个个带伤:断腿的小王被两个老兵架着,裤腿的血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疼得额头冒冷汗,却咬着牙没哼一声;

几个近战士兵的长刀卷了刃,刃口崩出小豁口,握刀的手冻得发紫,却依旧攥得很紧。

更要命的是,撤退路线上唯一的石桥早被雪崩冲断,桥桩子歪歪扭扭插在雪水里,想绕路走下游的浅滩,至少要半个时辰 ——

可踏雪骑的速度,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时间。

“必须有人断后。”

林卫国咬着牙,齿间都渗出血味,刚要拨转马头,手腕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

“将军,你带大家先走。”

陆云许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块沉铁,压得人没法反驳。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靴底踩在雪地上 “咯吱” 响,指尖一凝,淡金色的风系灵力缠上指尖,踏云麒麟袍上的麒麟纹瞬间亮了,金线绣的麒麟像活过来似的,光纹在雪地里泛着柔和却坚韧的微光。

“我来断后。”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