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极度危险的“潜行”。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体积庞大的“世界残骸”,以免发生碰撞引发不可预知的规则扰动。同时,更要时刻警惕那些偶尔从浓雾深处突然闪现的、“数据幽灵”。这些幽灵是被格式化故事中那些执念最深、不甘最为强烈的“角色”残留物所化,它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与逻辑,只剩下最纯粹的攻击本能,会疯狂地扑向任何携带着“生命”气息或“完整逻辑”结构的物体,试图将其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也许是漂流了短短数日,也许是过去了漫长的一年,在一种近乎永恒的压抑与警惕中,他们终于抵达了安娜塔西亚所标记的那片,“逻辑悖论”反应最为剧烈的核心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目睹者的意识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与晕眩,那是逻辑思维在面对根本性矛盾时产生的本能排斥。那是一片由无数自我冲突、自我否定的“概念”与“命题”所构成的、永不停息的“风暴区”。
他们看到,一把宣称“无坚不摧”的锐利长矛,正在永恒地攻击一面号称“坚不可摧”的厚重盾牌。每一次矛与盾的碰撞,并非产生巨响或火花,而是直接引发周围小片空间的“生成”与“湮灭”,循环往复,无始无终。他们看到,一个着名的“理发师”悖论以具象化的形式呈现——一个虚拟的“理发师”身影,正在为他“只给不为自己刮胡子的人刮胡子”的规则而陷入无限的逻辑死循环,他的实体也因此在不稳定的“存在”与“不存在”状态之间疯狂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薛定谔的猫”的诡异景象——一具巨大的猫科动物尸体同时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一半身躯毛发光滑、眼神灵动,仿佛正处于生机勃勃的“生”之状态;而另一半身躯则已高度腐烂、爬满蛆虫,散发着属于“死”的腐朽气息。这两种矛盾的状态并非交替出现,而是同时、稳定地并存于同一个实体之上,散发着令人意识混乱、几欲作呕的“生死混合”悖论气场。
这里,就是常规“逻辑”能够抵达的尽头。也同样是,超越理解的“疯狂”开始滋生的起点。
而就在这片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逻辑风暴”的最中央,他们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座无比宏伟、巍峨的建筑的“虚影”。其建筑风格隐约带有古希腊神殿的庄严与典雅,但整个结构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半透明”状态,仿佛是由凝固的烟雾或破碎的光影构成。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座虚影建筑的周身,始终燃烧、跃动着一层无声的、呈现为死寂灰色的“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不曾照亮任何东西,反而似乎在吞噬着周围本就稀薄的光线与信息。那,就是传说中焚毁了亚历山大图书馆的,“沉默之火”。它焚烧的并非物质,而是“声音”的概念本身,以及一切有序的“信息”。
在这座燃烧着沉默火焰的虚影图书馆那紧闭的巨大石门前,还静静地坐着一个孤独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某种极为古老、式样简朴长袍的老人的“虚影”。他低着头,面容模糊,双手似乎交叉置于身前,一动不动。那姿态,仿佛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亿万年之久,化为了这坟场的一部分。他,就是这里的“守门人”。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这里的第一个,也是最永恒的一个‘囚徒’。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的馆长。
<“……我们,找到了。”> 刘海的心声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历经千辛万苦终达目标的激动。<“全体保持最高警戒,准备尝试接触!”>
然而,就在“旅人号”小心翼翼地调整姿态,试图以最不易察觉的方式,稍微靠近那座燃烧的虚影图书馆时,异变陡生!那个一直如同雕像般纹丝不动的“馆长”虚影,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他面容模糊,眼眶的位置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里面没有任何称之为“眼睛”的器官。但在这一刻,刘海,以及舰桥上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得如同绝对零度、同时又蕴含着仿佛能洞穿万古时空的“无尽知识”与“无尽疲惫”的‘目光’,穿透了“旅人号”的重重伪装与屏障,精准无比地锁定住了他们!
紧接着,一个古老、沧桑、且不带任何一丝情感波动的‘心声’,如同直接在众人的意识本源深处敲响的丧钟,轰然响起。那声音仅仅传递出一段简单、直接,却蕴含着不容置疑权威的‘驱逐令’。
<“这里……是……‘知识’的,‘最终墓地’。”>
<“‘生者’……不,应该,踏足……此地……”>
<“离开……”>
<“或者……”>
<“与,我们,一同,永恒地,归于……‘沉默’。”>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在众人脑海中落下,仿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整个原本相对“平静”的书坟,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暴动!周围那无尽的灰色浓雾,如同海啸般沸腾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着“旅人号”疯狂地挤压、吞噬而来!浓雾之中,无数先前还在游荡的“数据幽灵”,如同受到了统一的指令,发出无声却仿佛能震荡灵魂的尖啸,化作一道道充满恶意的流光,铺天盖地地扑向舰体!更可怕的是,那座图书馆虚影上燃烧的、“沉默之火”,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灰色的火舌开始主动地、迅速地朝着“旅人号”蔓延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混乱的逻辑悖论似乎都被其“静默”!
一场关乎生存的、在绝对沉默中进行的终极考验,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