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转动的“咕噜”声，在清晨的厨房里轻轻荡开。顾沉舟握着磨柄，慢慢推着，泡得发胀的黄豆在磨盘间碾出乳白的浆汁，顺着磨槽缓缓流进瓷盆，带着豆子特有的清润香气。这石磨是上周从旧货市场淘的，安安看见时指着磨盘喊“圆”，他便买了回来——以前总觉得早餐要快，速溶咖啡配面包就够，如今才懂，慢下来磨一杯豆浆，比任何提神饮品都更让人踏实。
“爸！浆！”
安安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脆生生的。顾沉舟抬头，就看见小家伙穿着浅蓝条纹的家居服，小脚丫踩着防滑袜，手里攥着个粉色的小杯子，跌撞着朝他走过来。杯子是上次去植物园买的，印着只小兔子，安安宝贝得很，连喝水都要自己拿着。
“慢点儿，别摔着。”顾沉舟连忙停下磨柄，弯腰扶住她。安安立刻把杯子举到他面前，小脑袋仰得高高的：“装！浆！”
苏晚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刚叠好的野餐布，眼底盛着笑意：“刚醒就惦记你的豆浆，昨天喝了小半碗，今天还没忘。”她帮顾沉舟擦了擦溅在手上的豆浆，“磨得够细？别有豆渣，安安不爱吃。”
“过两遍纱布，肯定细。”顾沉舟把安安抱到料理台旁的小凳子上，让她看着自己滤豆浆。纱布滤网上，豆渣慢慢积起来，乳白的豆浆滴进锅里，安安伸着小手要去碰锅沿，被苏晚轻轻按住：“烫，等凉了再喝。”小家伙噘了噘嘴，却乖乖收回手，转而盯着滤网上的豆渣，小声问：“渣…能玩吗？”
顾沉舟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豆渣能做小饼，一会儿给你煎着吃。”
刚把豆浆倒进砂锅煮开，手机就响了。是李伟的电话，顾沉舟看了眼安安，走到阳台接起，声音比平时轻：“李总，什么事？”
“顾总，城西项目的环保设备昨天已经安装完了，今天技术部调试，下午就能出数据。”李伟的声音很稳，没有了之前的急意，“另外，宏图的赔偿款已经到账，财务那边做了公示，股民反馈特别好，还有几家媒体想采访您，聊聊企业如何平衡危机与家庭，您看要不要接？”
顾沉舟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客厅里苏晚陪安安玩积木的身影，心里的松弛感又多了几分。以前这种事他都要亲自盯着，连调试设备都要去现场，现在李伟能把一切安排妥当，他终于不用再把自己绑在工作里。“采访先推了，”他顿了顿，“等项目正式运营再说，现在更想陪家人。调试数据让技术部发我微信就行，不用特意汇报。”
“好，我知道了。”李伟没多问，干脆地应下。
挂了电话，顾沉舟走回厨房，安安已经趴在料理台旁，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豆浆，小鼻子一抽一抽地闻着。苏晚正在切葱花，准备做豆渣饼，看见他进来，笑着说：“刚才林姐发微信，说远通的张总问咱们周末要不要一起吃饭，还说想看看安安。”
“行啊，”顾沉舟往豆浆里加了点冰糖，“就约周六中午吧，选个有儿童区的餐厅，让安安能玩。”他想起上次面谈时张总说喜欢孩子，正好趁这个机会谢谢他——若不是远通及时投资，顾氏的危机不会解除得这么快。
早餐时，安安坐在宝宝椅上，手里拿着小勺子，小口喝着放凉的豆浆，偶尔咬一口豆渣饼，嘴角沾着葱花也不在意。顾沉舟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危机最严重的那周，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早上出门时安安还没醒，晚上回来时她已经睡了，连好好陪她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今握着温热的豆浆杯，看着眼前的母女俩，才懂所谓“安稳”，从来不是公司业绩有多好，而是能守住这桌热饭，这阵笑声。
“今天家庭日，去湿地公园怎么样？”苏晚喝了口豆浆，轻声问，“安安上次看绘本里的小鸭子，一直说想去喂。”
“好啊，”顾沉舟点头，“我去收拾东西，带安安的小水壶和小铲子，她上次玩沙子还没玩够。”
安安听见“沙子”，眼睛立刻亮了，放下勺子拍手：“沙！堆！堡！”
收拾东西时，顾沉舟从衣柜里翻出安安的小外套——是件黄色的冲锋衣，上次去海边买的，安安特别喜欢，每次出门都要穿。苏晚则在收拾野餐篮，里面放了安安的湿巾、换洗衣物，还有她昨晚烤的小饼干，是安安喜欢的草莓味。“对了，记得带面包屑，”苏晚提醒，“去喂小鸭子，别让安安空手。”
“忘不了。”顾沉舟把面包屑装进保鲜袋，塞进野餐篮里。
驱车往湿地公园的路上，安安坐在安全座椅上，手里拿着个小鸭子玩偶，嘴里哼着刚学的儿歌：“小鸭子，嘎嘎叫，游到水里找妈妈……”调子跑得厉害，却格外可爱。苏晚拿着手机拍视频，偶尔跟着唱两句，顾沉舟从后视镜里看着她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以前开车时满脑子都是公司的事，股价、合同、证据链，如今耳边是女儿的歌声，身边是妻子的笑意，才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