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宫宴最终以萧珩的“疯癫”失控狼狈收场,已过去半月有余。然而那场闹剧的余波,却比寒冬的风雪更为凛冽,持续侵蚀着大亓王朝的权力核心。
永安宫的地龙烧得极暖,熏笼里吐出缕缕苏合香的暖甜气息,却丝毫驱不散皇后郑婉仪眉宇间的阴霾。
她身着常服,未施粉黛,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中虽执着一卷书,目光却久久未动,只凝望着窗外枯枝上残存的积雪。
不过半月,她眼下的乌青便深重了许多,即使敷了厚厚的粉也难以完全遮掩。
萧珩在宫宴上那番疯魔表现,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不仅撕裂了皇家体面,更将她多年苦心经营、为儿子铺就的储君之路,斩得七零八落。
“娘娘,张大人递了话进来……”贴身女官云袖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今日早朝,以吏部侍郎为首的几位大臣,再次联名上奏,言及……言及国本当立长立贤,雍王殿下……德才兼备,民心所向。”
郑婉仪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书卷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民心所向?”她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所谓的民心,不过是见风使舵!裴昱不过是惯会收买人心!本宫的珩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
话虽如此,她却感到一阵无力。朝堂上的风向变得太快,宫宴之后,原本一些态度暧昧的中立派,甚至几个原本倾向于她的大臣,都明显倒向了雍王一边。
萧珩“疯疾难愈”的印象已深入人心,一个无法在重大场合控制自己言行、甚至有攻击倾向的皇子,如何能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这几乎成了所有朝臣的共识。
“珩儿如今……”郑婉仪闭上眼,疲惫地揉着额角,“十王殿那边如何?”
“殿下……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太医署的人日日请脉,也查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心疾郁结,需静养。”云袖小心翼翼地回禀,“席姑娘……依旧在旁悉心照料。”
提到席蓉烟,郑婉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女子心机深沉,手段诡谲,萧珩的“病”与她脱不了干系。但如今,郑婉仪竟有些离不开她。只有席蓉烟能“安抚”住时而“发作”的萧珩,也只有她,手中似乎还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势力。
正思忖间,殿外通报,席蓉烟前来请安。
席蓉烟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锦缎袄裙,妆容淡雅,步态轻盈,与这永安宫的沉闷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行礼问安后,见皇后神色不豫,便柔声劝慰:“娘娘还在为朝堂之事忧心?保重凤体要紧。”
郑婉仪挥挥手,让云袖退下,暖阁内只剩下她与席蓉烟二人。
“忧心?如今满朝文武都要推举雍王,本宫如何能不忧心?”郑婉仪语气带着烦躁,“珩儿他……唉!”
她的未尽之语里,充满了对儿子不争气的失望,以及更深层的、不愿承认的恐惧——恐惧储位旁落,恐惧她与儿子日后凄凉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