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议一出,满朝哗然。
慕承瑾立于文官队列中,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闻言亦是脸色一白,宽大衣袖下的手猛然握紧。
雾隐茶山,不仅仅是慕家的经济命脉,更是慕容氏一族潜伏大亓的精神象征,其深处更隐藏着连通南疆的一条极其隐秘的密道入口,以及供奉着南疆密灵的古老祭坛。
此乃蓉妃,乃至整个南疆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绝不容有失!
“陛下!万万不可!”谏议大夫柳承裕须发皆张,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慕家茶山乃其私有祖产,世代传承!慕茗茶肆更是蒙先皇亲笔御赐匾额,彰显皇恩浩荡!如今无故强夺臣子家产,岂是明君所为?此举必令天下臣民齿冷,寒了忠良之心啊!”
“柳大夫此言差矣!”工部尚书郑昊然立刻反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大婚,乃国之大喜,慕家进献茶山,以表忠心,正是臣子本分!何来‘强夺’一说?”
“荒谬!此乃巧取豪夺!”
“分明是慕家不识抬举!”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
就在这时,雍王裴昱一步踏出,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父皇!儿臣以为,此举大为不妥!”
他目光扫过那些主张收山的官员,带着凛然之气,“慕家于国有功,茶肆御匾犹在!如今无过而罚,强取豪夺其祖产,与暴虐之君何异?岂不让四方藩国耻笑我大亓朝堂无道,君臣离心?若开此先例,日后哪位臣子还敢尽心王事,哪家商贾还敢积累财富?望父皇三思!”
他言辞犀利,直指要害,更是搬出了先帝和国体颜面。
龙椅上的皇帝裴衍,面色蜡黄,咳嗽了几声,显然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直沉默的萧珩,忽然动了。
“吵……吵什么!那茶山……那茶山本王看着就喜欢!母后说要赏给蓉烟……那就该赏!”
孱削的身子猛地从皇子队列中踉跄冲出,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和狂热,玄色朝服下摆扫过冰冷金砖。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争吵的众人,然后眼眶赤红地扑到慕承瑾面前,枯白的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
“慕承瑾!你们慕家——好大的架子!”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气声,忽然歪着头神经质地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本王在宫外野路子长大……不配动你们祖传的基业?嗯?”
他猝然转身,一脚踹翻蟠龙柱旁的青铜仙鹤香炉,香灰混着未燃尽的沉香块轰然倾泻,在御前铺开一片狰狞的灰烬。
百官惊退中,他抓起滚烫的炉盖狠狠砸向慕承瑾脚边,迸裂的碎铜擦过青石地砖发出刺耳锐响:
“你们这些百年世家……表面跪着称殿下,背地里连块山地都捂得死紧!”他扯着衣领嘶吼,玉冠坠地碎成数段:
“是不是要本王把这身血脉剜出来……才肯相信本王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