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这些零碎的词语,如同一个个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原本焦躁地在殿外徘徊的小五,忽听到萧珩模糊的呓语,它猛地竖起耳朵,不顾宫人阻拦,如同一道焦黄色闪电般冲进内殿。
奔至榻前,它急急地呜咽着,用湿润的鼻子轻轻去蹭萧珩冰冷的手心,又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他额角的冷汗。
锐利的狗眼里,此刻湿漉漉的,盛满了人性化的焦灼与心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仿佛安慰般的呜鸣,最后安静地伏在榻边,将自己暖烘烘的身子紧紧贴着主人发颤的腿脚,一动不动,只用那双忠诚的小眼睛牢牢守护着萧珩。
诚虎一直都是萧珩最信任的侍卫,纵然如今被皇后调离,萧珩在昏迷中却也还是习惯性地召唤他。
而那声“爹娘”和“水里好冷”,更是直接戳中了皇后和常门郡夫人心中最隐秘的痛处与愧疚!
萧珩反复呼唤着“知柔”,更是让皇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常门郡夫人听得心如刀绞,泪水涟涟,忍不住催促张太医:“大人!您再想想办法啊!殿下他……他这样太痛苦了!”
张太医年过花甲,鬓发如银,在太医院资历最深。他医术精湛,尤擅内科调理,为人沉稳持重,深得皇后信赖,是宫中贵人们最倚重的老太医。
此刻他正凝神为昏迷的萧珩诊脉,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凝重。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跪地回禀:
“皇后娘娘,郡夫人,殿下此症来得奇特,脉象紊乱,似受极大刺激,心神激荡所致。微臣……微臣已施针稳住心脉,但殿下能否苏醒,何时苏醒……实在难以预料。眼下只能先服用安神定惊的汤药,再看后续……”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猛地转身,目光如利箭般首先射向席蓉烟,声音冰冷彻骨:
“席氏!本宫将殿下千金之躯交予你照看,你便是这般尽心的?!殿下玉体未愈,你就敢贸然带他去那些不明不白的地方?连是否藏污纳垢都未探明,就任由殿下踏入浊气侵体之地!若殿下真有半分差池,你纵有十条命,又岂能担待得起?!”
她表面上是在斥责席蓉烟,但那“不明不白”、“藏污纳垢”的字眼,分明是指桑骂槐,将矛头直指慕氏兄妹和慕茗茶肆。
席蓉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皇后娘娘息怒!妾身……妾身……”
慕承瑾立刻上前一步,撩袍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息怒。此事确是臣之过错。是臣疏忽,未能察觉殿下玉体不适,仍在茶肆久留,以致殿下病发。臣与舍妹心中万分惶恐愧疚,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他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既全了礼数,又堵住了皇后进一步发难的可能。
常门郡夫人也适时地上前,轻声劝慰皇后:“娘娘,茶博侯也是一片好意,殿下是主动去的茶肆……眼下最要紧的是殿下的身子。慕家……在京中根基深厚,茶肆往来皆是非富即贵,此时实在不宜节外生枝啊……”
她话中有话,是在暗示皇后,慕家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此刻与慕承瑾交恶并非明智之举,所有的过错,还是推到席蓉烟这个棋子身上最为合适。
皇后何等精明,自然听懂了常门郡夫人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