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茶肆已是日头偏西,匆匆与福伯对了眼账簿,便跟孙莺莺在茗茗之踪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将白日里的桩桩件件捋了一遍,孙莺莺便明了下一步她该当如何了。
慕知柔也就早早回了府。
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渐起的暮色,白日里在皇宫的种种又在心头翻涌。
香兰姨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进来,一眼瞧见慕知柔的侧脸泛着浅淡的白,心头便是一揪。
她忍不住叹道:“我的小姐哟,瞧这累的……那茶肆的营生,交给福伯他们便是,何苦事事亲力亲为?”
香兰姨已近五十岁,一身深藏青的细棉布斜襟褂子,浆洗得挺括服帖,一丝褶皱也无。
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光洁溜圆的髻,仅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她面容清瘦,眼角与嘴角刻着细密却深刻的纹路,一双眼睛不大,却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洞察。
慕知柔接过茶盏,暖意透过瓷壁熨帖着微凉的手指,她将白日里宫中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席蓉烟与萧珩的亲近姿态,以及蓉妃对她的古怪言行都细细说与香兰姨听。
暮色四合,慕府深闺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慕知柔略显疲惫的容颜。
白日里宫墙内的惊心动魄,蓉妃那冷冽如冰的目光,以及掌心那块触手生温又透着诡异凉意的金包玉艾草佩,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她换上了家常的月白软缎寝衣,乌发如瀑散落肩头,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只是那双剪水秋瞳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疑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香兰姨侍立一旁,专注地听着慕知柔讲述今日宫中遭遇。
当听到“蓉妃”二字从慕知柔唇间轻轻吐出时,香兰姨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度的震惊。
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烛影晃动造成的错觉。
她迅速垂下眼帘,借着给慕知柔续添参茶的动作,掩饰了方才刹那的失态。
再抬眼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平静。
但是这份平静,就在慕知柔取出那块形制奇特的艾草佩时,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