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聚光灯温柔地笼罩着温书瑶和那群金灿灿的小向日葵。她坐在钢琴前,脊背挺直如修竹,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清泉般的旋律便流淌出来,与孩子们稚嫩纯净的歌声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几天磨合的成效在此刻显现,孩子们的咬字虽带着奶声奶气的可爱,节奏却踩得稳稳当当,努力唱出心中那颗“种下太阳”的种子。温书瑶的目光在孩子们纯真的小脸上温柔地流转,偶尔一个鼓励的眼神,便换来更卖力的歌唱。
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家长们脸上洋溢着骄傲,温教授夫妇对视一眼,眼中是藏不住的欣慰——他们的女儿,在风雨过后,依然让音乐和希望在这片小小的园地里生根发芽。
然而,就在这片和谐温馨的声浪中心,有一个人,却像绷紧的弓弦。
陆昭坐在预留区的椅子上,身形依旧笔挺如松,目光看似落在舞台中央那个淡黄色的身影上,实则早已穿透了眼前的光影。耳畔孩子们的歌声、观众的掌声,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全部的感官,都被胸腔里那颗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占据,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重放着那首练习了无数遍、每一个音符都刻进肌肉记忆的旋律——《茉莉花》。那曲调在他脑海里盘旋、缠绕,每一个升降的转音都清晰无比。
与之交织的,是待会儿要说的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舌尖反复掂量、打磨,试图找到最契合心意的表达。紧张像无形的藤蔓,悄然缠紧了他的呼吸,手心在深灰色西裤上悄悄蹭了一下,一片濡湿的冰凉。
舞台侧后方,潘叙白锐利的目光扫过腕表。时间分秒不差。他侧身靠近唐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惯有的语调:“果果,我出去接个重要工作电话。”
唐果正全神贯注对着手机屏幕进行着实时直播解说,镜头稳稳对准台上温馨的画面,头也没抬,只随意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别耽误太久,高潮快来了!” 潘叙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拥挤的观众席间灵巧地穿行,迅速消失在通往后台的通道口。
后台技术控制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技术员小张早已严阵以待。潘叙白快步走近,无需多言,只将手中那枚冰凉的银色U盘递了过去。
小张默契地点头,迅速将其插入面前设备扩展坞的hdI-1接口。“潘总监,一切就绪,参数已锁定。” 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潘叙白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紧盯着控制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地划过,调出隐藏的播放程序界面,进行最后的参数校验。
冰冷的蓝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如同在操控一场精密战役的神经中枢。他指尖悬停在那个无形的“发射键”上,只等那个约定好的信号。
向日葵班纯净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余韵在空气中轻轻荡漾。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完成任务的兴奋红晕,在温书瑶温柔的手势引导下,开始像一群快乐的小黄鸭,排着队摇摇晃晃地准备下台。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就在这掌声的间隙,陆昭霍然起身。他像一道蓄势已久的闪电,几个大步便跨到舞台侧幕主持人身边,低声快速而清晰地说了几句。
主持人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幼儿园老教师,目光扫过陆昭紧绷却写满恳切的脸,又看向台下温书瑶父母期待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对着麦克风朗声道:
“感谢向日葵班宝贝们精彩的演出!请稍作休息。接下来,还有一份特别的惊喜,要送给今晚一位特别的人。有请我们的陆昭先生!”
台下的温书瑶愣住了。惊喜?陆昭?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林汐妍和唐果。林汐妍眼中也满是惊讶,随即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期待,嘴角忍不住上扬。唐果更是瞬间切换了直播镜头,激动地对着手机屏幕低呼:“家人们!看到了吗!陆大总监要搞事情了!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镜头紧紧追随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上舞台中央。
陆昭站定在追光灯下,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无数好奇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努力忽略那几乎要撞破胸膛的心跳,拿起主持人递来的麦克风,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操场:
“很抱歉耽搁大家一点时间。今晚,我想借着这个舞台,给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一个……迟到的惊喜。”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台下那双写满惊愕与困惑的温柔眼眸——温书瑶。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转身,走向舞台中央那架静静伫立的黑色钢琴。
随着他走向琴凳的脚步,舞台上的主光源倏然熄灭。瞬间的黑暗让观众席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舞台后方巨大的投影幕布无声地亮起,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
同一时刻,一束柔和的追光精准地打在陆昭身上,他端坐于琴凳前,侧影挺拔而专注。台下的潘叙白,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
一段精心剪辑的视频开始在巨大的幕布上流淌。最初的画面,是肖时宇、潘叙白、陆昭三个男人在夕阳下或勾肩搭背、或并肩远眺的影像,伴随着陆昭低沉旁白的声音:
“首先,感谢我的兄弟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陆昭,更没有此刻站在这里的勇气。”
画面一转,是林汐妍、唐果、温书瑶三人嬉笑打闹的温馨片段。“还有你们,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光,也照亮了我的路。” 简短真诚的感谢,引发台下善意的微笑和轻轻的掌声。
然而,视频的基调很快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背景音乐变得舒缓而深情。
画面切换,是幼儿园音乐教室里,温书瑶低头专注弹琴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是陆昭穿着维修工制服,蹲在钢琴旁,仰头看向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是暴雨倾盆的夜晚,幼儿园门口,他沉默地将伞倾向她,自己大半个肩膀湿透的模糊影像;是蓝花楹盛开的树下,两人并肩走过,花瓣无声飘落肩头……
这些画面,有些温书瑶依稀记得,有些则完全是她未曾注意过的瞬间。旁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陆昭低沉而略显笨拙的独白录音,清晰地透过音响传遍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