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觉得,像文化馆地下室那种地方,他就算藏人,也不会自己长时间待在那里,他受不了那个气味。”
“霉味……”林汐妍低声重复,目光看向屏幕上文化馆结构图中标出的、废弃已久的地下储藏室区域。
“他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对某些物品有特别的关注?”潘叙白插话问道,他的程序正在快速筛选物品关联可能性。
周小棠仔细想了想:“他……他有一块很旧的怀表,黄铜壳的,边缘都磨亮了。以前很少见他拿出来,但这段时间,我见过好几次,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就看着那块表发呆,用手指一遍遍摸着表盖……好像……很珍惜,又很痛苦的样子。”
“怀表?”肖时宇眼神一凝,立刻看向潘叙白。潘叙白会意,手指翻飞,迅速调取档案库中关于周凛早年,尤其是与铁路项目相关时期的照片记录。
很快,一张模糊的旧照片被放大——年轻许多的周凛站在某个铁路工程现场,脖子上挂着的,正是一块样式古朴的黄铜怀表。
“这块表,可能和他过去的某个关键节点有关。”潘叙白冷静地分析,“甚至可能是……某个念想或者……执念的具象化寄托物。”
信息一点点汇聚。压缩饼干和瓶装水勾勒出他如困兽般的戒备;对红叉的执着、对钢琴声的厌恶、对霉味的排斥,暴露了他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旧伤和偏执。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潘叙白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众人凝重的呼吸。每个人都在飞速消化着这些信息,试图从中剥离出能撬动周凛堡垒的支点。
林汐妍看着屏幕上努力回忆、眼神渐渐变得明亮的周小棠,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信息,很多都带着周小棠被迫参与其中的痛苦记忆,是她背负的十字架。
终于,周小棠似乎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她停下来,看着屏幕里一张张专注思考的脸,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虚弱,而是一种巨大的、混杂着解脱和忐忑的情绪在冲撞。
她紧紧攥着那枚“柠檬糖”U盘,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可能……可能没什么大用……”
“不,”肖时宇打断她,他的目光依旧锐利,但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确的肯定,“很有用。每一条,都可能成为关键。”他顿了顿,声音沉缓而郑重,“谢谢你,小棠。”
这句“谢谢”,如同一声惊雷在周小棠耳边炸响。不是指责,不是怀疑,而是……感谢?滚烫的泪水瞬间冲破了眼眶的堤坝,汹涌而出。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屏幕那边看到自己的狼狈,但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她。五年了,她活在恐惧和愧疚的阴影里,像一个行走的幽灵。
这一刻,当秘密倾吐而出,当那份不被理解的罪恶感终于被同伴接纳、甚至被赋予了“有用”的价值,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虚脱的轻松感席卷了她。
压在心口的巨石,碎了。
温书瑶看着屏幕里无声落泪的周小棠,眼中满是心疼和理解。她拿起手边温热的玻璃杯,轻轻递到林汐妍面前,用眼神示意。
林汐妍立刻会意,接过杯子,起身走到屏幕前,对着镜头轻声说:“小棠,喝点水。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屏幕那边,周小棠用力点头,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屏幕里伙伴们或关切或坚定的目光,尤其是林汐妍手中那杯氤氲着热气的水,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冰冷已久的四肢百骸。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嘴角努力向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嗯!交给你们……我……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再也不用活在谎言和恐惧的阴影里了。她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了。
视频连接在一种无声的、充满力量的情绪中暂时结束。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会议室里短暂的寂静被潘叙白敲下回车键的清脆声响打破。他面前的屏幕上,所有来自周小棠的信息点,如同散落的星辰,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关联、组合,开始构建一个更清晰的、关于他们对手周凛的心理地图和行为模型。
真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