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指尖点了点证物袋底部那撮红泥，动作带着狙击手特有的精准和力度。
“现场外围，距离车队被截位置大约三百米，一条废弃的排水渠旁边。”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有激烈搏斗痕迹，还有这个。”
他用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快速调出几张照片，屏幕转向肖时宇和林汐妍。
照片是现场勘查拍的，光线不太好，但能清晰看到泥泞的地面上，几个凌乱但相对完整的脚印。
脚印很深，显然是成年男性在剧烈运动或负重状态下留下的。鞋底花纹很特殊，边缘带着清晰的锯齿状防滑纹。最关键的是，脚印的凹陷处，清晰地嵌着那种暗红褐色的泥土。
“红黏土，”陆昭的声音淬着冰，“很特别。附近只有城西那片废弃的老陶瓷厂区，因为早年大量烧制陶器，地表深层堆积着这种独特的红黏土矿层。这些年厂子荒废，周边基本没人去，土质没被破坏过。”
他的目光转向证物袋里那片湿透又干涸的碎纸片，上面模糊的数字隐约像是“02-13”和一个断裂的“周”字上半部分（周字的“吉”字）。还有那几个不起眼的金属零件。
“纸片像是从某个记录本上撕下来的，可能沾了雨水又被踩过，字迹糊了。零件初步看像是某种微型信号发射器或者接收器的碎片。”
陆昭的视线重新落回肖时宇脸上，那双经历过战场淬炼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锁定目标时的冰冷光芒。
“综合脚印的方向、深度、红泥的新鲜附着度，还有这些散落物……基本可以确定，周凛在实施劫持前，或者得手后短暂撤离时，曾在那里停留，并且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冲突或意外。那片红泥，”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就是他从老陶瓷厂带出来的！他的狐狸尾巴，终于沾到甩不掉的泥了！”
“城西老陶瓷厂……”肖时宇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眼底那片沉静的钨钢瞬间迸射出锐利到极致的光芒。
所有的混乱、痛苦、绝望，在这一刻被一个清晰的目标所取代。父母的下落，周凛的藏身之处，终于有了一条实实在在、散发着泥土腥气的线索。
林汐妍也紧紧盯着那证物袋里的红泥和脚印照片，心脏因为希望的重新燃起而加速跳动。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肖时宇那只未受伤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陈局那边已经调集人手，准备对老陶瓷厂区进行地毯式封锁和秘密排查。”陆昭收起手机，语气不容置疑，“那里地形复杂，废弃厂房多如迷宫，周凛选那里，肯定有后手。”
肖时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红黏土特有的微腥气息，也带着决战的硝烟味。他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林汐妍的手，然后松开，挺直了背脊。那只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被他紧紧攥成拳，伤口处的微痛此刻变成了力量的提醒。
“走。” 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他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狼藉的卫生间，也没有再流露丝毫的脆弱。他率先迈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重新淬炼过的、一往无前的决绝，踏入了走廊明亮的光线中。陆昭紧随其后，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影子。
林汐妍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紧握的温度，以及……那枚沾着泥水的柠檬糖微凉的触感。她将它紧紧攥住，也快步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指挥中心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陈局果断的指令声和通讯器嘈杂的电流音。一场围绕城西那片被红泥覆盖的废弃之地、以生命为赌注的追捕与救援，即将在暴雨停歇前的黎明，拉开最后的帷幕。那撮暗红的泥土，如同干涸的血迹，也如同指向深渊的路标，冰冷地躺在证物袋里，散发着无声的硝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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