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自来水，像无数根细小的钢针，狠狠扎在肖时宇的脸上、头皮上。他双手死死撑在陶瓷洗手池的边缘，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强行压制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在狭窄的卫生间里轰鸣，却盖不住他脑子里尖锐的蜂鸣，盖不住监控屏幕上母亲无声歪倒的身影，盖不住周凛那张在雨夜里扭曲狂笑的脸。
他猛地抬起头，水珠顺着湿透的额发、眉骨、鼻梁滚落，砸进水池，溅起细小的水花。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扭曲、眼底布满骇人血丝的脸，那双眼睛里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是眼睁睁看着至亲坠入深渊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砰！” 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冲出喉咙，他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镜中人影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纹从他拳峰下狰狞地蔓延开去，割裂了那张痛苦的脸。
指关节传来钻心的剧痛，皮肤瞬间破裂，渗出的鲜血混着水流在碎裂的镜面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痛，尖锐的痛感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刺入他混乱沸腾的脑海，带来一丝短暂而残酷的清醒。
不能疯！不能乱！父母还在周凛那个疯子手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猛地俯身，将整个头埋进还在哗哗流淌的冷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头颅，强行浇熄着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狂怒和恐慌。冷水呛入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却也让他混乱的神经获得了一丝冰冷的锚定。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喘息着，冰冷的水流顺着发梢、脖颈淌进衣领，激得他一个寒噤。镜子已经碎裂，映不出他此刻的模样，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底的血丝依旧骇人，但那份毁灭一切的疯狂，被他用惊人的意志力硬生生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焦灼和决绝。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在哗哗的水流声里显得格外清晰，是那首熟悉的发如雪。
肖时宇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盯着洗手池里旋转着消失的水涡，好几秒，才缓慢地将手伸进口袋，摸出那部冰冷的机器。
屏幕亮着，跳跃的名字像一道温暖的光——汐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痛瞬间弥漫开。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刚刚经历的一切……他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卷入这危险之中。
指尖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微微发颤，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喂？”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经过刻意的打磨，竟然奇迹般地维持着一种近乎平稳的语调，甚至带上了一丝温和的倦意，仿佛只是被一个冗长的会议拖得有些疲惫，“汐妍？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汐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宇？你…你在哪？声音怎么有点怪怪的？刚才打你电话一直占线……”
“没事，”肖时宇立刻截断她的话，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像是要掩盖什么。
“在指挥中心这边，临时处理点技术上的突发状况，信号不太好。” 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自然。
“怎么了？想我了？”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寻求慰藉的脆弱。